特德·休斯《栖息的猎鹰》这首诗以代入法完成了人借动物的口吻来浇人之块垒的想法。使用第一人称“我”来接管猎鹰的口舌,人代言着猎鹰的所思所想,设计着猎鹰予取予夺的权力和无所不能的天赋。这种做法在句法布局和行进逻辑方面是行得通的,也是咏物诗的一个基本写作套路。更可取的是,猎鹰的心思人是猜不准的,最终被人所表达出来的仍然是人的心灵深渊的腹诽般的政见。如果以人的名义来强调对他者的某种居高临下的生杀大权,就会显得很唐突,逻辑上也有点冒进。而挪到一只鸟身上,把它设想为森林王国唯一的独裁者也不为过,再多的语言负荷它都能承受。于是,读者能够从这只无所不能的鸟身上感受到来自于人这一方面的反讽和犹疑。咏物诗稍作抖动,就可能变成一首不畏刀山火海的政论诗,显示出一位诗人对敏感事件或当权人物的耐人寻味的戏讽。其实我们很难写好这样一首咏物诗,一方面是我们总是缺乏对一只鸟的习性和心理的精湛认知(我们永远停留在对一只平均的鸟的认识层面上),另一方面,我们把握不了一种恰当的平衡感,我们总是在鸟的身上加多了人性的分量,使得鸟明显看上去不像是一只鸟,而是带着面具的装腔作势的人。在这首诗里,诗人看上去把握好了人作为一个去测量鸟之分量的砝码的轻重。人作为砝码,称量出鸟所宣示的各种利害关系。读者转而相信在人类之中也有类似的一个人,抱着同样想法。啊,这个想法一旦从猎鹰移植到某个人的身上,就很可能变得危险或荒诞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