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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塞缪尔·约翰逊:诗人传:弥尔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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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2-02-13  

塞缪尔·约翰逊:诗人传:弥尔顿

黄茜


  约翰·弥尔顿,作为弥尔顿地区业主的后代,生来就是一位绅士。弥尔顿地区位于牛津郡,靠近泰晤士河,弥尔顿的祖先之一在约克和兰卡斯特时代放弃了这片地产。
  他的祖父约翰是沙特欧瓦森林(Forest of Shotover)的守林员,狂热的天主教徒,他剥夺了儿子的继承权因为后者背弃了祖先们的宗教。
  弥尔顿的父亲约翰,那位被剥夺了继承权的儿子,在旁人的帮助下,成为了一名文书。他具有耀目的音乐天才,并且在他自己的行业里声誉甚隆,以致变得富有,并退居到一份田产。他迎娶了一位姓卡斯顿的淑女,来自一个威尔士家庭,并和她生了两个男孩,诗人弥尔顿,以及学习法律的克里斯托弗;此外还有个女儿安妮。
  诗人约翰出生在他父亲的房子里,布里德大街,1608年12月9日,清晨6点到7点之间。他的父亲最开始让他受教于家庭教师,随后将他送至圣·保罗学校,受吉尔先生(Mr. Gill)的看护。他刚满16岁便转学到剑桥的基督书院(Christ College),在那里,1624年2月12日,他成为了一名英王侍卫。
  彼时他极擅拉丁文;但他蓬勃的丰产的作品却被许多人胜过,尤其是他的同时代人考利(Cowley)。
  在他15岁时,他翻译,或者说创作了,两首圣诗,圣诗114和圣诗116,而他的许多哀歌写于18岁时。弥尔顿据称是,在方言复兴之后,第一位写作古雅的拉丁诗句的英国人。
  他抱怨在大学里受到的粗暴待遇。可是据说,无论在哪个大学,他都是受到最少体罚的公开侮辱的学生,而且可以肯定,虽然我们不确定其原因,他因为缺了一个学期的课程,而招来Rusticaiton,即短时间驱逐到乡下的惩罚。
  疲惫于,他宣称,忍受一个严厉师长的威胁,以及别的诸多他的性情无法承受的事情,在如常地拿到两个学位之后,1628年的学士学位,与1632年的硕士学位,他离开了大学,对这间机构毫无恋眷之情。起先他准备进入教堂谋事,但及时改变了计划,考虑到自己,凭良心说,无法认同于某些宗教条款。
  离开大学后他回到了父亲家里,后者彼时居住在白金汉郡的霍尔顿,父子两人共同度过了5年,其间据说他阅遍了希腊和拉丁作家的作品。也是在此期间,他写作了“司酒宴之神的面具”(‘the Masque of Comus’),这部戏在拉德洛(Ludlow)上演,1634年后又在威尔士大臣的居所上演,并有幸由布里奇沃特伯爵的儿子和女儿们演出。他下一部作品是“利西达斯”(‘Lycidas’),一曲哀歌,写作与1637年;不久之后,根据推测,他应当写作了他的“阿尔达西亚”(‘Ardacia’)。
  1638年,他的母亲去世,他离开英格兰,首先去了巴黎。从巴黎他去到意大利,并在弗洛伦萨逗留了两个月,在那里他十分引人注目。在罗马,和在弗洛伦萨一样,他只逗留了两个月,这段时间,约翰逊认为“对冥思学业、政策或礼节来说都太过短暂。”他从罗马去到那不勒斯,随后,因为听闻国王与议会之间的矛盾,以及被告知那些耶稣会信徒设下的反对他的阴谋,因为他那些关于宗教的自由言论,他结束了原本打算继续的旅途,打算返回英格兰。他回到罗马又待了两个月,然后悄悄地回到弗洛伦萨。
  从弗洛伦萨他又顺道走访了卢卡,威尼斯,日内瓦,然后,在离开了一年零三个月之后,取道法国回到英格兰。
  他起先寄宿在一名叫做吕费尔的裁缝家里,在圣·布莱德教堂庭院,担任他妹妹的两个儿子,约翰和埃德蒙·菲利普斯的教师。由于觉得住处过于狭窄,他在Alderfgate 大街租了一间带花园的房子。在那里他接收了更多需要寄宿和被教育的学生,由于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津贴不够丰足,他以此种诚实而有用的工作来弥补亏缺;并且,据说在教育的艺术上他的表现是十足出色的。
  此时他开始卷入时代的论争。1641年他出版了一篇长论文,连续两本书,讨论宗教改革,反对现存的教堂,以及另一篇论文拥护主教制度。他的下一篇作品是“《宗教政府的反对高级教士的理由,约翰·弥尔顿 著,1642年》(The Reason of Church Government urged against Prelacy, by John Milton, 1624)。同年,他还发表了关于同一个论题的两本小册子。”
  他的父亲,在雷丁(Reading)被埃塞克斯(Essex)占领之后,前来与他同住,而他的学校规模再度扩大了。在他35岁那年的圣神降临周,他迎娶了玛丽,鲍威尔先生之女,牛津郡的一位治安官员。他将她带到他居住的城市,但是,她在那里待了不到一个月,便请求回到她的朋友们身边,并承诺在米迦勒节回返。请求被应允了。可是,当时日临近,玛丽却毫无回返之心;在几次意图使她屈从的徒劳尝试之后,弥尔顿决定因其顽抗而休妻。那位女士和其亲友发现他并非一位软弱无能的受害者,于是决定征求复合,这首先发生在一位Blackborough,他的亲戚家里,那房屋坐落在St. Martin’s-le-Grand小巷,在一次寻常拜访中弥尔顿惊讶地看见他的妻子从另一间房间走出来,跪在地上请求他的原谅。他起先拒绝了她的恳求,但是,因为双方友朋的说和,终于达成了和解。之后,当她的父兄们受到别的皇族的迫害时,弥尔顿在自己家里收留了他们,在传记中省略这一点是不公允的。
  大约这个时期他发表了他的“《论出版自由》,约翰·弥尔顿先生关于不受约束的出版自由的讲话”,不久之后,1645年,他的拉丁和英文诗集问世,其中发表了“愉悦与思索”(‘Alllegro and Penseroso’)以及其他一些作品。
  他在巴比肯(Barbicon)租下一个宽绰的房子接待学者们,但是发现此举对他的诗韵毫无增益,大约在军队重组时(1645年),他迁至霍尔本一座较小的房子,其屋后便是Lincoln’s Inn Fields(伦敦最大的公共广场)。他没有再发表任何东西直到国王去世,彼时,发现国王的谋杀者们被长老会教徒谴责,他撰写了一份论文为谋杀辩护。他发表了一些关于“奥得蒙与爱尔兰革命者之间的和平条约的言论”,而此时作为国家议会的拉丁文秘书,他大约是篡改了一本受雇审查的名叫Icon Basilike的书,通过插入一条借自“西德尼的阿尔达西亚”的祷词,并将罪行嫁祸给国王。伯奇博士倾向于认为造假的是那些弑君者。
  查理二世,此时避祸于荷兰,聘请萨马尔修斯,莱顿(Leyden)的古典教育学者,撰写文章为父亲和君主制辩护,而弥尔顿被要求写作一篇足够强劲的回复,这篇以如此风格写作的文章,让霍布斯宣布他无法确定谁的语言最好,或谁的论证最糟。弥尔顿,当他写作这份答复时,身体虚弱,视力减退,但他的意志却是莽撞,一切因健康所缺失的都被热情补足。他获得了一千英镑的奖赏,而他的书也广为流传。这次胜利据说缩短了萨马尔修斯的寿命,因他1653年9月3日便在温泉中去世。
  此刻弥尔顿已眼盲了一些时日,他的智识的活力让他仍然能够掌领他的事务。在继续了一段时间政治争论之后,他终于退归于他的私学和他的教育事业。
  此刻他已43岁,既然全然出脱于外界的打扰,他为自己的未来安排了三项著作——一首史诗,一部他的祖国的历史,以及一本拉丁语字典。最后一项在他去世时还处于非常不完善的状态,而那部历史写到诺曼底人对英格兰的征服(the Norman Conquest of England)便停笔了。
  他的史诗的主题,经过无限思虑,漫长的选择和延迟的开始,他终于择定了“失乐园”。在剑桥的一个图书馆能够查阅到,看起来,通过一些诗学计划的手稿,他曾将关于这个主题的思考融入某一个古时候被称作神话的野性的戏剧里;而菲利普斯曾见过他称之为悲剧的一部分的作品,以10行撒旦向太阳的致辞作为开头。然而,它们仍然是“失乐园”残缺的初始形态。
  当较为宏大的工程进展的同时,他尽其所能地用小作品为自己取乐。他寄给出版社(1658)一份关于罗利(Raleigh,英国政治家家)的手稿“内阁委员会”,第二年,一份“关于基督教会咖啡馆中文明的力量的论文;以及驱逐教堂从业人员们的方法”来满足他对神职人员的恶意。
  奥利弗·克伦威尔此刻已经去世;理查德,他的儿子,勉强继任,弥尔顿发现自己和自己的事业面临同样的危机。国王显然受到了人民的无限赞美。弥尔顿此时不再是拉丁文秘书,并因此被迫离开了他作为办公室的宅邸,他觉得最好是在West Smithfield的Batholomew Clofe隐蔽一段时间。
  国王承诺一次特赦,除了那些被国会反对的人物,而国会除了直接参与弑君者之外不会对任何人施刑。弥尔顿显然不是其中之一,他只是证明他们的作为是正当的。特赦条令的颁布让他和他的同伴们陷入了同样的境地。
  他搬到临近Aldersgate大街的Jewin大街;双目失明;完全称不上富裕,他需要一位家庭伴侣和陪侍;于是,经佩吉特博士(Dr.Paget)推荐,他迎娶了伊利莎白·明舒尔(Elizabeth Minshul),柴郡的一个绅士家庭的女儿,多半没有财产。
  从此时起他全身心投入了诗歌与文学创作,次年(1661),在写作《失乐园》的同时,他出版了为孩子们撰写的“Accidence commenced Grammar”,之后,他迁入了Artillery-Walk大街的一幢房子里,房屋朝向Bunhill-Fields(伦敦的公共墓场),自此他将结束搬迁,而这里成为他最后的居所。
  此刻他忙于《失乐园》的创作,据说该史诗在大约1655年时被缩减到如今的形态,当他结束了与国王的护卫者们的论争之后。他很早以前就承诺要用一些伟大的作品来装点其母语和祖国;但是,当他被迫将时间在私学和国家事务之间分配时,他的诗歌的劳作应该经常受到打扰。
  由于完全被逐出了公众岗位,他的投身于诗歌明白而众所周知。——他被迫,当他创作了他的记忆力所能恰适地保留的尽可能多的诗句之后,他被迫聘请一些朋友为他笔录。而这提供了观察和报告创作过程的绝好机会。
  随着夏天临近,时常去拜访他并一直细读进展中的手稿菲利普斯,问他是什么原因使他这么长时间没有写出一句诗行。弥尔顿宣称说:“除了从秋分到春分这段时间,他的血液从不能欢快地流淌。”
  理查德森(Richardson)记录道“他有时候彻夜不眠,但却不能写出一句;然后突然他的诗学才能会像一阵冲动般朝他奔涌,他的女儿被立即唤来记下涌流的诗行。另一些时候他会一口气口述40余行诗句,然后再将它们删减到原先的一半。”——“关于弥尔顿唤女儿来记下涌流的诗行。约翰逊认为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不巧众所周知,他的女儿们从未被教育过读写。”
  弥尔顿告诉我们,他大部分诗行写作于夜晚和早晨,并且他的笔尖以极致的流丽倾倒出这些不假思索的诗句。这些作品每一部分在他的生命中的哪个阶段写成,如今已无从得知。《失乐园》第三章开头证明他已然失明;而第七章的序曲证明了国王和君主制的回归让他陷入了被敌对境地,而复位的放纵的欢庆深深将他冒犯。此外便不再有内在的关于时间的记录。
  当1665年的瘟疫肆虐伦敦,他前往埃塞克斯的查尔方特(Chalfont)避难,在那里,埃尔伍德(Elwood),为他置办宅邸的人,首次见到了完整版的《失乐园》,细读之后,他对弥尔顿说:“关于‘失乐园’您已说了不少;关于‘复乐园’您又将说些什么呢?”
  次年,当霍乱的危险已然平息,他回到Bunhill Fields,开始策划《失乐园》的出版。书号被允准了,虽然有些特别的章节遭到反对,其中包括第一章中被遮蔽的太阳的明喻。1667年4月27日,他将版权售卖给塞缪尔·西蒙斯,价钱是一次付清的5英镑,并且约定,在第一版售出1300册之后再付给他5英镑;第二版与第三版售出同样册数之后他分别再收取5英镑。这三个版本都的印刷数都没有超过1500册。
  第一版包含十章,是一个小小的四开本——每章的章节名每年都在变化;一帧宣言与每章前的论证(argument)在一些版本中被删去,又被添加进另一些版本。
  第一版的售卖让他两年之后才拿到第二笔佣金,其收据上的日期是1669年4月26日。第二版直到1674年才付与印刷;它被印成小八开本,因为切分了第7章和第10章,全书增添为12章节;此外还有些别的小修改。第三版印刷于1678年,而获得复本的弥尔顿的遗孀,根据1680年12月21日立下的收据,将该书以8英镑的价格卖给了西蒙斯。西蒙斯已经同意将整本书以25英镑的价格转让给布拉巴宗·艾莫尔(Brabazon Aylmer);艾莫尔随后于1683年8月17日将一半复本出售给雅各布·汤森(Jacob Tonson),另一半出售于1690年3月24日,以一个大为飙升的价格。
  这部诗缓慢的销售和迟滞的声名常被用来作为被忽略的才能的证据;但约翰逊博士却认为,考虑到那个年代文学的地位,阅读还不像今天这样是一种普遍的乐趣,在2年之内售出1300册,已然为天才的盛行提供了不凡的例证。
  在创作《失乐园》三年之后(1670),他发表了《英格兰历史》,其中详述了蒙茅斯的杰弗里的整个传说,一直到诺曼底人的入侵。同年还出版了《复乐园》和《力士参孙》,后者是一部模仿古希腊前驱的悲剧,作者似乎从未打算将它搬上舞台。
  当弥尔顿将《复乐园》展示给埃尔伍德,“这个,”他说,“乃是拜你所赐,通过你在查尔方特向我提的问题,你把它植入我的脑海,而在此之前我从未曾思考过它。”
  他的最后一部诗学作品他最为钟爱。他不能够,埃尔伍德记述说,不能够忍受《失乐园》比《复乐园》更受欢迎。
  此刻他在撰写一部逻辑学著作,为了给学生们做哲学的启蒙;1672年他发表了“逻辑的新方案,依循拉米斯的方法论”(A New Scheme of Logic, according to the Method of Ramus)”他还发表了“关于真正的宗教、异教、分立、容忍,以及避免罗马天主教会膨胀的最佳方法的论文。”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他重新刊印了青年时代的少作,并给出版社寄去了一部常用拉丁警句锦集。在他66岁那年,痛风,他忍受多年的顽疾,终于战胜了自然的虚弱力量,大约在1674年11月10号,他宁静地在他Bunhill-fields的寓所去世;他被葬在Gripplegate的圣·贾尔斯圣坛他父亲的身边,他的葬礼规模宏大而庄严。一块纪念碑竖立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其上有班森先生的题字:“致《失乐园》的作者”。

  “弥尔顿有在其青年时代极度秀美的声名,他甚至被唤作‘大学内的淑女’。他浅褐的头发,在额前分开,垂至两肩,一如他在给予亚当的形象。但他却没有英雄的躯体,而是比中等身材略矮,据理查德森先生叙述……他积极而精力充沛,喜爱击剑运动,据说他是个灵巧的击剑者。他的武器,我相信,不是细巧的长剑,而是单刃剑,他在关于教育的著作中对其大为推崇。”
  “他的双眼据说从未曾是明亮的;但如果他是个灵巧的剑客,它们至少应曾是敏捷的。”
  “他的文学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他精熟所有语言,并因此或被认为博学,或被认为富于教养;希伯来语,以及它的两种方言,希腊语,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他的拉丁文技巧使得他位列一流的作者和批评家行列;而他似乎以罕见的勤奋学习过意大利语。在他女儿为他朗诵的书中,在他几乎能背诵的荷马之后,最让他喜悦的,乃是‘奥维德的《变形记》’和‘欧里庇得斯’的著作。”
  “英语诗人中他最看重的是斯宾塞,莎士比亚和考利。斯宾塞显然很得他的欢心。每两个熟练的读者中就会有一个猜测他对莎士比亚的钟爱;但是我应该不期待考利,其卓越的思想与他的如此不同,能够获得几多他的赞许。他对时常去拜访他的德莱顿的评价是,他是个韵文高手,但不是诗人。”

  约翰逊博士谴责他的神学观念,并说,“我们知道的他所不是什么,多于他是什么。他不是罗马教会教徒。他不是英格兰教会教徒。”他的政治观点是一个尖刻并笃定的共和党人的观点。
  在他的少作中约翰逊博士认为《科马斯的面具》(‘Masque of Comus’)在文学价值上位列第一。我们的局限不允许我们在这位诗人的全部作品上妄加评论。——因此我们应该直接跃入约翰逊博士心目中弥尔顿的杰作,《失乐园》——而即便如此,对这首诗的细致研究将他带入的精约的广度,必然将我们局限于某些最撼动人心的重要片段,使我们认为足够给予读者对普遍视野一个公正的洞察,而批评家将这种普遍视野用于考量其作品的总和。

  “在人类理智的作品中,首先要做的是满怀敬意地设计(他说),其次则要满怀敬意地表现。”
  “他的诗歌的典型特征是崇高。他有时屈附于优雅,但他的元素却是壮美。他能够不时浸淫于精致,但他天然的港口是宏大的高贵。他能够取悦于人当愉悦被吁求;但他独特的力量乃是制造震惊。”
  “他似乎熟知自己的天才,并且知道相比于旁人自然更慷慨的赋予了他何种天赋;一种陈列广阔,照亮壮美,增强敬畏,阴郁悲愁,恶化恐怖的力量。他于是选择一个无法被过度叙述的主题,一个他可以放纵幻想而不被谴责为挥霍的主题。”
  “自然的面容,生活的际遇,无法满足他对伟大的期求。如其所是的描画事物,需要精微的专注,更多依赖于记忆而非幻想。弥尔顿的乐趣在于嬉戏于可能性的广阔疆域;现实对他的头脑来说是太狭窄的一个场景。他驱遣感官前往发现之旅,进入只有想象力才能旅行其中的世界,欣悦于铸造存在的新模式,欣悦于为更高的存在发明情感与行动,追随地狱的指引,或陪伴天堂的唱诗。”
  “但他不能永远逗留在另外的世界:他必须不时地返回地球,讲述那可见可知之物。当他不能够通过思想的高贵升举奇迹,他便通过思想的丰饶给予欢愉。”
  “无论他的主题是什么,他从未缺失过想象力。但他的形象和他对场景和自然运作的描写并非总像是取自原初的素材,也缺乏直接的观察所有的新鲜、喜悦和力量。他通过,正如德莱顿指出的,书本的奇观看待自然:并且时常用学问援助创作。伊甸园让他想起Enna的山谷,(冥后)普罗塞尔(Proserpine)在其间采摘花朵。撒旦一路与各种元素斗争,仿佛阿尔戈号在Cyancan险峻的岩石间,仿佛尤利西斯挣扎于西西里岛的两个漩涡,当他闪避开左舷侧的卡律布狄斯。这些神话的暗指受到了公正的指责,因为对它们的使用不时会失之浮华,但它们也增添了叙述的多样性,并提供了有别于记忆和幻想的另一种智力运作。”
  “他的明喻在数量上稍欠,但在形式上比他的前驱更富于变化。但他并未将自己局限于严厉的对比:他的天资在于富足,他将偶然的意象阔大并超越情境所要求的界限。因此,通过将撒旦的盾牌比作月亮的球体,他让想象力挤满了望远镜和通过望远镜发现的所有奇迹。”
  “然而,不论他如何作为,这位诗人总是伟大的。我们的祖先,在他们原初的状态里,是和天使们交谈的;即便当愚蠢和罪恶将他们贬抑,在他们的屈辱中也没有卑微的请诉;然后他们再次升举到被尊重的地位,当我们发现他们的祈祷已被上帝听闻。”
  “由于在堕落之前人类的激情尚未进入世界,于是在《失乐园》中极少有哀怨;但仅有的那一点也不容忽略。那对理性存在来说独到的激情,那从对僭越的意识中升起的苦闷,那目睹神圣怨怒的恐惧,被公正地描述和强力地刻画。但激情只运作于那一次事件;崇高是这首诗普遍的,压倒性的品格;被多样性修改的崇高,时而浸淫于描述,时而裹挟着论争。”
  “关于《失乐园》的过失和错处,因为一切人类作品都会有过失和错处,留待公正的批评去判决。由于,在展示弥尔顿的优异时,我没有引用漫长的诗行,因为可被遴选的美在这文本中是无穷尽的,我应该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那看似应该被责备之处;无论英国人在转抄文章时得到怎样的乐趣,如果这些文句减弱了弥尔顿的声誉,同样也会在某种程度上减弱我们祖国的荣誉。”

  放弃一切寻找用词不精确的意图,约翰逊博士继续道:

  “《失乐园》这个计划的不便之处在于,它既不包含人类行为,也不涉及人类风度。那行动和受苦的男人和女人,处于一种任何别的男人和女人无法理解的状态。读者找不到任何他可以参与的事务;看不到任何可以以想象的力量将自身置身其间的场景;因此,他只能产生很少的好奇与同情。”

  而这首诗本身,包含了“学识与天才相结合的力量的完满呈现;一个在判断力的转化和幻想的紧合之下的素材的伟大集合:弥尔顿能够从自然,从故事,从古典寓言,从现代科学,一切可以阐明和装饰他的思想之物中取材。他头脑中孕育的充盈的知识的聚积,被学问煽动,被想象力升华。”

  “因此,他的一位赞颂者,毫无夸张地说过,阅读《失乐园》就等于在阅读普遍的知识。”
  “但原生的缺陷却无法被补足。人类兴趣的缺失无处不在。《失乐园》属于这样一种书,读者仰慕它但把它放在一旁,并忘记了重新拿起。细读它更是种责任而非乐趣。我们为了受教育而阅读弥尔顿,离开时不甚烦扰和不堪重负,于是向别处寻取消遣;我们遗弃了我们的大师,转而吁求同伴。”

  弥尔顿的计划的另一个不便之处在于,它需要描写那不可描写之物,精神的机构,并且在无数的例证中证明了,渗透整个天堂之战的叙述的精神与物质的混沌,让全诗充溢着分歧与不调和。

  “弥尔顿关于罪与死的寓言显然是有误的。事实上罪恶是死亡的母亲,并有可能被应允守卫地狱之门;但是当他们阻止撒旦的旅程,一次栩栩如生的旅行,当死亡向撒旦挑战,整个寓言便崩溃了。罪恶与死亡也许能够向他指出通往地狱之路,但他们不可能建造一道桥梁来将其转变为通途,因为撒旦的路途被描述得真实可感,而这座桥梁理应仅仅是比喻性的。被分派给叛逆的灵魂的地狱并不比人类的居所更画地为牢。它被安置在一个遥远的空间,被一片混沌的废墟和空无一物的空白与和谐与秩序统治之地隔开;但是罪恶和死亡却逐步建立起一克涌聚的泥土,用沥青将其凝固,对于完美的建筑师来说太笨拙的一项工程。”
  “这个蹩脚的寓言对我来说是这首诗的一处硬伤;而这其中没有引诱,有的只是作者对美的倾注。”

  在指出对叙述行为的一些反对意见之后,批评者要以以下的文字结束对《失乐园》的评述:

  “这些便是无可比拟的《失乐园》的缺陷和错处;若有人认为其失误与其壮美持平,此人不该被认为好心,而该被认为蠢钝;不该因坦率而被责难,而该因缺乏感受力受同情。”

  关于《复乐园》和《力士参孙》——前者(约翰逊博士说)被过度贬抑,而后者又被过度吹捧了。——整篇评论将在接下来这节钦慕的文字中结束:

  “原创性是对天才的最高赞誉。不能说弥尔顿创造了一部史诗的结构,因此他必须屈从于那头脑的活力与丰腴——每一代人的诗性叙事的艺术,寓言的质地,事件的变幻,对话的交叉错置,以及一切震惊和栓联注意力的策略——都得益自同一个头脑的活力与丰腴。但是在荷马的所有借用者之中,弥尔顿许是亏欠最少的一个。他天然就是一个思想家,信任自身的才能,蔑视帮助和阻滞;他并不抵制进入前驱的意象和思想,但也并不主动寻求。从同代人那里他既未求取也未接受援助;在他的写作中没有任何可以取悦或逢迎其他作者之物;没有交换的赞誉,没有支持的恳请。他的伟大作品都创作于逆境,创作于双目失明的境地;但是苦难在他的抚触下消散;他为任何险峻之物而生,他的作品若算不上最好的英雄史诗,也仅因为它没有先于荷马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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