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癸巳年腊月二十八二点十五分停止呼吸
腊月二十八下午二点，你从集市购得鞭炮
对联、一把红筷子，八个酒杯
离开小镇的雾霾。神州摩托车
载你驶入棋盘田野中间的道路
空气变得透亮，能望见他新建两层楼的
电视天线。子弹头高铁列车从头顶高架桥上
穿过去了。你的儿子坐着从深圳往成都
的慢车，他带回你未谋面的儿媳妇
摩托车在阳光中穿行没有冷意，今年是暖冬
你身后外孙女拽紧你灰色棉袄的后襟
右手捏着红色气球在你们身后飘扬
可你碰上了酒鬼，疾驶而来的摩托车
冲向你，那个酒鬼突然撞向你
——哎约，我的妈
从地上你爬起来，捂着胸腔
和头部；外孙女爬起来哭叫你
她扶不住你的身子。你委屈
歪倒在路边（血淤积到你的胸腔和头部）
你在腊月二十八下午两点十五分停止呼吸
躺在了潜江殡仪馆的停尸间
从警车的鸣笛和酒宴的点歌台离开
你的妻子在新房床头啜泣
水泥地门前停着穷亲戚的自行车
你的儿子正在汉口火车站人群中转车
你站在我面前说话在昨天握了我的手
你还是学生时代慢条斯理的腔调
没有接受递给你的香烟你没有不良嗜好
你在村民三两个聚首的叹息声中死去
在故乡田野走动纠缠你快速的死
昨日你还在，今日就消亡
瞬间的死造就你瞬间的生
在家家户户过年的气氛中独自离去
外孙女红汽球挂在马路边杉树的枝头
一幅对联字迹模糊遗弃在路边沟渠
你新房子的门楣将贴上黄色的挽联
我的还乡再不会见到你高过我
头部的五十一岁的身体
你在我身体的一角无声地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