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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草树:长寿碑——岱县申报中国长寿乡采访侧记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3-04-16  

草树:长寿碑——岱县申报中国长寿乡采访侧记


序曲

养生莫若寡欲
寡欲莫若无我
太上养神
其次养形
形神俱养
不仙也寿
养生以寡欲为本
心中无事即长生
自静其心延寿命
无求于物长精神
口中言少
心头事少
肚里食少
脑中欲少
体内渣少
有此五少,神仙可了
天下本无事
庸人自扰之
人想到死去一物无有
万念自然撇脱
  ——引自岱县长寿文化资料汇编《长寿歌》


第一章 缘起

1
一片沼泽地。远离城郊,水光闪烁。
水生植物繁茂、开花,一片
繁荣的寂静。白云的影子掠过。
此刻的白云不是昨天的白云。
昨天的沼泽还是今天的沼泽。
小鸟飞翔。草木在四季轮回,以简朴之美
装饰着死亡。我相信人类对时间
总归有一种恐惧,只是深藏潜意识的沼泥
不到时候,不会化为舌尖的呼喊。
与恐惧相邻,是对永生的渴望
犹如沼泽的闪光。
所有的渴望可能转化为不同的现象。
比如孩子走向玩具,女人流连于衣模身上的时装。
比如长寿乡之于岱县,一次重新命名
会触及怎样的边界和深渊?
夏夜的池塘高高跃起一条鱼。
月光下鳞光闪闪。晦暗中,词语闪亮。
无数事物开始凝聚。
一切的行动,以它为中心。
但他看见了意义,并没有获得形式。
意义并非自动生成而是他靠在皮椅上想象:
果园椪柑涨了身价,像默默无闻的明星一夜成名。
土地里的油菜、茶仔、西瓜
纷纷贴上标签,上了货柜码头。
寂静的石板小径,小旗帜和旅行团
普通话和英语,小卖部和客栈
形成了新的语境。木窗下,凭依美人靠
远眺锦江。波光和涟漪
向世界各地传递。

新来岱县,严书记点燃了三把火。
一个词,一把火。照亮暗夜的路径。
一个词从他嘴里说出
大量的攀附物立即诞生。
没有对立的悬崖参照:仿佛已经超越
死亡和恐惧。沼泽,只是作为长寿乡
风景册的一页而存在。

2
我不能猜度一座庄严大厦的内心。
宁静的树木。三两声鸟鸣。
第一会议室的热烈。我相信那里的焦距
不是对准死,而是瞄向生: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不可能作为当代的行动哲学。
皮椅转动。办公台上的两面红旗在静寂中
飘动。窗外辽阔的春天正端上
油菜的巨大蛋糕。翡翠的盘子。塔形的青螺。
岱县山每一座山中的流水
开始催动着一个统计图表的柱子。
上升,像升旗,在风中发出猎猎声
在万人礼堂激起持久的掌声。
一条红毯铺通主席台和乡村
他坐正中,向他的子民发言,
向漫山遍野的椪柑抒情,向锦江挥手:
河边的孩子在打水漂。可迟迟不见
瓦片飞翔,不见江面上凌波微步的景观。

3
长寿乡。一个日益闪亮的词
铺天盖地的词,不再是沼泽风光。
不再是静寂的凝聚,而是积极的行动。
每立方米空气
必须达到八万个负氧离子。
百岁老人的百分比要作为
一条黄金分割线。新建的砖厂要迁走。
上游的造纸厂须关闭。
长寿文化的资料必须尽快着手收集、编撰、出版。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没有关联要发挥想象。
一年不行做五年计划。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
深入岱县每一只鸟雀的耳朵。

月上东山,鸟雀匿迹,他忘了开灯
在那座巨大的政府大楼的心脏
背着手,来回倒步。

4
长寿。或永生。一只古老的器皿。
我端详着。雕龙附凤
大有来头,盛过各个朝代的丹药。
皇宫深处,雕梁画栋,龙袍里曾经
伸出一张嘴。凑向它。又一张。
又一个皇帝暴毙。画廊上
脚步急切。掌事太监低低疾走
噗地一声跪下:报——
又一个“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时间流逝,朝代更迭,无论龙袍还是布衣
都裹着一颗凡心。从来没有向“必死性”投降,
没有停止对丹药的迷恋:不管它蕴含千年绝崖的灵芝
还是紧邻砒霜的朱砂。

那厚厚的污垢
需要清洗,需要岱县的清风和明月
充盈。众鸟喧哗,打破了寂静。
它发出召唤,那对立的绝崖之回音壁
可有回音?


第二章 命名

1
他们离去以后,从那个词的根部
我向她靠近。
像面对一具雕塑。一块活着的长寿碑。
我不敢打扰一把竹椅的春睡。
椪柑花朵洁白。蜜蜂日夜穿梭。
阳光穿过树枝,照着她的脸。
无声的描述。微缩的梯田。
春风翻越岱县的山坳。她的背脊
露出山峦,胸前却一片平畴:
岁月吸干了她的乳液。
没有欲念的宁静
像一件布衣,裹着身子:
掉光了叶子的枯枝
并未放弃大地深处的泵。
如何才能倾听深处的水声?
一如既往,小鸟在女贞子的冠盖里
鸣叫。从来没有谁细数过它们。
始终是一个未知的群体。
声音、飞翔和树枝的战栗
一个世纪以来,充盈着她日趋寂静的寂静。
河床。煤窑。无人翻阅的档案。
锦江的波光、码头和挖沙船。
她的时间简史的一部分册页。
苜蓿地像一部小说的背景描述。
桃梨开放,先后作为插图。

2
数据的收集。资料的整理。
档案的重构。
大规模的行动惊动了鸟群。
工作人员翻山越岭
深入她的寂静。
她不断被死亡访问的脸
露出生命的涟漪。
出生年月、名字,卑微的血统
进入了政府工作会议纪要和红头文件
进入镜头
进入一个庞大的命名系统。
像一个一炮而红的歌手
日常生活得到指导,皱纹
被镜头修饰。生活的封面冠以微笑。
户籍档案抖落了厚厚的尘土。
年轻的档案员打开它
像在砂石里发现了金子。
附近蝴蝶改变了飞行的路径。
向鸡群撒食的姿势
被迅疾终止。
叹息,被密集的脚步淹没。

3
在统计学的水银柱飙升和一片枯叶的下坠之间
她陷入一个悖论。
池沼平静,四季轮回,每天
她都在接近空无。
身体沉寂:如果不是一个孩子不时跑过来,
她或许不再从一个称谓里醒来。
韦娭毑,她的姓氏隐去已久。
名字,落满灰尘。
婆娘,娘,奶奶,外婆,姑婆,祖奶奶,
表姑奶奶,曾祖奶奶,曾祖外婆
一大堆身份埋着一张鲜美的脸
时间的深宫,回廊附近溪水潺潺,蝶飞草长,
黄牛在不远的坡上缓缓抬头,一声长哞。
黄昏的天空盘旋着老鹰
仿佛一片静止的云,转眼猛然扎下。
草坪上,一片咯咯声
翅膀扬起灰尘——突然的喧乱犹如
一个姑娘出嫁或一个老人出殡,
村庄失去了平衡。

厚厚的尘土埋着那么多脸。
无声的、谁也没有觉察的掩埋。
翻动每一页时间,都会扬起漫天尘土。
光柱里跃过辛亥革命的马队。
刺刀在牌楼前闪烁着寒光。
惊动傍晚鸡群的、土匪的鼠脸。
饿倒在大食堂下院的伢子。
斗牛场枪决的反革命分子:歪着脖子。
外乡的“眼镜”或城市的“青年”
在尘土里,无以标记。
尘土。尘土。

4
依照万物既定的秩序
她活着。长久的孤寂。
一盏灯的火焰微弱了。枯萎里再难辨
一朵花的前世,春天的容颜。
石头上青苔蔓生。
每一天都有死人的消息,不断向她提示
老屋与坟山的距离。
麦秆枯黄,豆萁燃烧。十月鳞火在山林闪烁。
作为寿星她拿到了政府的特殊津贴
却没有特殊的欣喜。
她不渴望长寿,倒渴望死——
共和四十一年,大女儿过世
数年的悲痛如同湿炭封着火。
越明年,小孙儿夭折于锦江之春。
她捶打苜蓿:嫩茎的汁液
染绿了双手。死于异乡流水线上的玄孙
缺席两个春节终于让她
不再相信“谎言”。
她陷入恐惧:对生,而不是死。
八十七岁那年例假重来
那红,她羞于启齿。
共和五十六年春,另一个玄孙进入重症抢救室
“每立方米八万个负氧离子”不能战胜
肺部高地癌细胞一个连。
她在神龛前祷告:
先祖啊,保佑孩子;阎王啊,让我
把孩子从那阎王账上替回吧。


第三章 虚构

1
诗是最高的虚构。
这是另一种。
这是集体的智慧,不是个人的创造:
1.43%的指标,如此多百岁老人
不能制造,唯有虚构。
75岁改成95岁,5年以后便是百岁。
75岁的老汉老奶,落生于民国
改了档案,谁来查
都是一桩桩无头悬案。
20年差一代人。不难让母亲变成奶奶。
改一个称谓,给一份补贴
你龙马壮还有唧唧歪歪什么。
龙马壮沉默了。但让死去的父亲变成爷爷
他锁紧了眉头。覃四姨也摆手:
她死后要和丈夫合葬。
惊蛰过后,转眼是清明。
桃花化为泥泞。木槿枯瘦的枝梢
缠满了绿色的花带。
龙马壮再次让步,让他们
给自己虚构一个爹。
虚构的爹:多出来的爹
在户籍登记表的一栏耸立。
一道拦河坝,改变了既定的秩序:
平缓的清流忽然被抬高
一泻而下,平静失去了体重。
河滩的白鹭,远远飞去。
浅水地带的乱枝和莲梗消失,红蜻蜓
失去停机坪。
喧哗:不是一架直升机的轰鸣,是一个人
日夜和他争吵:不是妻子,也不是孩子。
夜市摊上三疤子掀翻了桌子,对着他吼叫
也和这个没有关系。
是另一个他
一个长期冬眠忽然惊醒的他——内部的喧哗
煤气灶上锅里
一锅泥鳅从锅盖边沿透出的喧哗。

2
像一栋高楼的转换层,没有门窗、边界
不是他可以停驻的场所:几张藤椅、玻璃桌外加
木架让葡萄藤慢慢爬满,
鸟声跟随而来。偶有年轻情侣
靠墙,径直攀援,以嘴摸索着嘴。
那嗞嗞声,仿佛眼睛长了偷肿。
他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
走到护栏边沿。
没有什么能保护他的平静。
那嗞嗞声更猛烈地扑来。
浑身芒刺,头顶长角,居住地一夜之间
布满泥浆、蒺藜和荆棘
异样的眼神和嘲笑。他仿佛
置身一个陌生的国度。
落日出现在楼宇的腋窝。
他哪里也不能滞留。眺望也不属于他的眼睛。
转身离去,迎面是
桂花树上一粒湿热的鸟屎。

3
一个虚构的爹。他的每一次倚靠
靠向了虚空。
不是一个孩子的恶作剧——
当屁股缓缓落下,忽然跌倒地上,椅子
被含笑的人悄悄抽走。
不是一场躲猫猫的游戏:从柜门边露一下脸
却留给他
一个空空的柜子:一件褪色的对襟衬衣
也会带来意外的喜悦。
不是梦境:白纸黑字的名字,
滴水不漏的档案:虚构的爹,被记载
死于三年自然灾害,正是
他少不更事之年,不懂得悲痛,
还没有建立
每天尸体的赤裸带来阴冷黄昏的记忆
又如何能通过反复背诵建立
有关“他”生平事迹的记忆?

4
尝新或中元。
热腾腾的三牲冒着热气。
他端着茶盘往堂屋走,一路上
想着该是说敬奉爹还是爷爷。
诚请奉请,有历代先祖……
菩萨威严列于神龛。
天灵盖上响起雷声。
天空青蓝,田野无边,地平线
如一道伤口闪亮。
鞭炮声密集。孩子们捂着耳朵。
语言断裂处空洞的冷寂。
燕语的呢喃。
门口对着过路的陌生人狂吠的狗。
他跺了一脚:发灾的畜生。
骂狗,又像骂自己。
节日的快乐渐渐远离。他的烦
像腌制的酸
透出了忧伤的气味。

5
倚着家门,回不了故土。
秋天的小路。干枯的草丛挂着蛇蜕。
蜥蜴在野蔷薇的根部出没。
朽坏的蒸笼
不能再容纳它的嗞嗞作响的油绿。
吃蜥蜴的三婆不在了。她住过的老屋
歪斜的木窗犹如一只失明的眼睛。
谷箩里,一头是红薯,一头是他,扁担吱吱叫的肩膀上
长出另一张面孔:像蛇蜕,啊不——
一个空洞符号,一个没有实体对应的词语。
词语的空洞
会带来了什么?
傍晚,巨蟒的声音缭绕在广大的空中
在山顶,在田边,
在池塘旁的杨树梢——没有谁见过山洞里的蟒蛇。
鹌鹑从土沟成群结队慷慨赴死
也只是传说。
那么它的声音是虚无的回声?


第四章 立碑

1
覃娭毑死了。墓碑一直悬置。
她进入了一个词的档案,不可更改。
碑上,龙马壮恢复不了“儿子”的名份,
却再不肯当“孙子”。
无数双手伸进来,阻挡。
以一块长寿碑取代,以双倍的补贴交换
反复的说辞,诱惑
不能撼动他的心。

坟头长出了青草。三月
仿佛春雪卷土重来,描白了水墨的灌木。
映山红和栀子相继开放:白和红。
人间的悲和喜。
它依然寂寂无名。无法命名。
尸骨冷去,灵魂
却越来越频繁地访问:母亲
不断出入他的客厅和卧房、他的后院和前庭
他的梦境和现实。
入土为安。他惴惴不安:必须还给虚无的母亲
一个真实的身份。
一年了,燕子从南方归来,裁剪
春风的锦衣。干枯的犁沟
涨满粼粼水波:白云摇曳、卷曲
犹如母亲的手绢。

2
大路上,语言的辖区来了不穿制服的警察。
几只鸡让开一片砾石:灰尘满脸的石匠
眨动着睫毛。
切割机吱吱叫。雕刻机
却在等待驱动——
等待一个词、一个称谓
被一个手势Enter。
但它被悬置,被一滴泪水裹着,被无形控制在
一间无名小屋。
仿佛一个无端接受强制措施的人
他愤愤不平,为他的冤屈。
在田野疾走,为他的自由。
以血液为证词,以眼泪
自我辩护。不再为任何利益,只为母亲的灵魂
安宁,为一块悬空的墓碑
落地、生根。

3
长寿碑。寿桃形状。
享年过九十,石碑立到一米九。
过百岁,碑过两米,顶塑南极仙翁。
精湛的想象,肃穆的意境。
可无论怎样当孙子,龙马壮决不愿
当墓碑上的孙子。
临近年关,他脱下安全帽,站在老板台前。
深陷皮椅的老板眯缝着眼,摇晃
他止不住摇晃,是孙子。
愿意当孙子。
孩子急病,在急诊室的墙角歪着头,喘息,
来往穿梭的人流
撞击着他的焦灼,痛
从贫困的口袋涌出来——
他愿意当孙子。
无后的叔父停棺中堂
听凭“每立方米七万个负氧离子”攻击
门外抬棺的价格再三不能敲定,
时钟卡嚓,他跪下,
愿意当孙子。
可是墓碑上的孙子他再不能当他说。
他甩门而去,像一只直窜天空的风筝,
又终被一根线掌控着:
慢慢被驯服,滑翔,猛的
栽向大地。

4
儿子不是孙子的上级
母亲不是奶奶的下线
不是梁山伯排座次
也不是主席台论高低
这是源流的问题,源流不能混淆
不是南水北调,因为时空
不能倒流,血脉
不能改变颜色,眼睛容不得沙子
——逻辑学的演绎
不是他能完成,但他猛然一拳砸在桌上。
那墓碑上的空白
是上天赋予他的一个席位他想。
神圣之物,不可丢弃。
祖传的宝贝,不能典当。

5
墓碑的沉重
大过了悲痛。清明前
雨水淅沥,带来了泥泞。
瓦檐开满白花——不断的开放和凋谢——
汇成激流
从檐沟一泻而下。
石头上的水雾。他的漂浮。
独坐的飞翔。行走的空白。躺下的悬置。
柴火在炉膛熊熊燃烧。
青烟穿过瓦缝。
他喘息,却不能发声。
他对着亲人吼叫,却不知无名火
从何而来。
他把杯子摔碎在地:那洁净的词语——
“词语破碎处,无物存在”——
谁也不能占领墓碑上那片小小的空白他说
不能打碎一个词
一个古老的词:不孝子。


第五章 秩序

1
母亲逝去
明月朗照
清风吹拂
秩序降临
墓碑竖立,划定了界限。那是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不是车站
可以反复重建。
不是灵堂,搭好了转背拆去。
不是推掉的山坡,隔年又换成了假山。
满山的树木砍光了,它露出,突兀而孤单。
春天发芽,枝繁叶茂。它被遮蔽。
像一个隐士住在茅草丛
茅草枯萎了,它依然清新。
大雪降临,世界白茫茫一片,它撑起
白的头顶和白的大地之间
那一点黑,
此时之黑,胜过红。

2
一个基准点。
决定着世界的秩序。
所有房屋的定位,从一个点出发。
不只是经纬仪的需要。
草蛇灰线或痕迹全无,灵魂
和它建立了深刻的联系。
龙马壮又出去打工了——一个虚构的名字
一个真实的人,走多远
不会忘记故土,从二楼的脚手架跌下
他本能地喊“娘——”
不管娘已经死去。
亡命天涯的罪犯在世界的围墙外
舍弃了一切
他不能割舍的
不过一块墓碑:当他跪下,远远的草丛响动
警察来临,他
不再逃奔。

3
风翻山越岭,翻江倒海。
我们翻越围墙、乳房、栅栏和时间的宫殿
龙椅的威严,但不能
翻越墓碑。
人生反复修改:离婚,再婚,升官,被抓,不断地
搬迁住所,改变工作
或悲,或喜
唯有墓碑不能修改。改了它的尺寸、材质——
从青石换成大理石——
手工开凿改为电脑雕刻
楷体改为宋体
不能修改母亲的称谓:“显妣”
不能更改立碑人最后的身份:“不孝子”——
无论此前他是县长龙马壮还是销售经理龙马壮
是总承包商还是农民工。

4
星空辽阔
万物模糊
墓地寂静
铭文清晰
简短的文字,漫长的一生
一本只有封面的书。
只有人物、名称,略去了内容。
一页页空白,在龙马壮的生命中显现语言
在我们记忆的音箱中
隐隐颤动。
一本后知后觉的书,却在岁月中获得
羊皮的封面,永恒的书套。
它的显影
不是间谍使用了特殊药水
不是隐含着电报摩斯码
血液的密码,简单而神秘
人人可以破解,只是不到时候。
星空辽阔
万物模糊
墓地寂静
铭文清晰
尘世的喧嚣,墓碑的寂静:
像航行在宇宙的海洋中的地球
这艘巨轮的压舱石。


尾声

  古时,岱县的石羊哨一带,春天刚长成的阳春总是被怪物在晚上糟蹋。一个苗家后生,决定查明真相。
  一天晚上,全副武装的苗家后生守侯在沙地边。深夜,他看到一只壮如牛犊的山羊在地里啃吃阳春。他按耐住一箭射死那畜生的冲动,静静地等候这只山羊的主人,让他赔偿。吃饱了的山羊,把他领到了一座大宅院前,突然失去了踪影。后生很是着急,围着院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山羊。正当他准备翻墙进入宅院寻找,却见一位皓首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贵客来访,怎么不从大门进来?”
  后生很是窘迫,结结巴巴地说明了来由。
  “有这样的事?我得向家父母禀告。”老人延请后生到客堂用茶,转身进入后堂。
  不一会,皓首老人陪着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来到客堂。两位老人见面就说:“让客人久等了,请问贵客哪里人氏,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后生赶紧委婉地提出了追羊到主人家索赔的想法。
  后来的两位老人听了,面露难色:“这样呀……那我等得与家严商量……贵客稍坐。”
  两位老人转入后堂,原先那皓首老人在旁陪着后生。
  后生禁不住问:“老人家今年高寿?”
  “虚度两甲子。”皓首老人笑答。
  后生惊诧良久合不拢嘴,不敢再多言语,后悔不该深夜打搅老人们的清静。
  突然,两位老人惊慌失措地赶了出来,对后生说:“家严有事不能脱身,烦请贵客移步相见。”
  后生随三位老人转入后堂,过了几道回廊,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堂,远远听到一阵阵严厉的呵斥声。大堂里,几十个年龄参差不一的学子静静地坐在放着课本的课桌旁,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正把戒尺拍得啪啪响。后生看到那被训的学子也是满头白发。陪后生进去的三位老人,见到如此情形,赶紧急走几步跪倒在那被训的老人后头,聆听戒尺老人的训斥。后生懵在那里,只感到双腿发软,也想跪下去。这时,戒尺老人发话了:
  “贵客不必惊慌,犬子不争气,让地方不宁,还请见谅。”
  后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戒尺老人又说:
  “不知贵客可有赔偿细项?”
  “没有,没有……只是我们的阳春没有多少收成,大家的辛劳白费,心里不太舒服,想找山羊主人……”
  “哦,是这样……那我送你们一眼盐泉吧。”戒尺老人随手用戒尺往后生寨子方向一点。
  “这盐泉有什么妙用?”后生好奇地问。
  “此泉四季温热,洗衣服不用皂角之类。长期洗浴,可祛病强体,延年益寿。”
  后生虽然怀疑,而且并不知道“盐泉”为何物,但依然连连点头。
  皓首老人送后生出门,后生并不见戒尺老人许诺的“盐泉”,又不好意思问,便问刚才训斥和受训的老人是谁。皓首老人谦恭地回答:“是家曾祖和祖父。”
  后生骇然而归,同寨人争相见告寨子旁无故喷出一股热泉,水咸不能饮。后生更惊异不已,便转告了戒尺老人的话。从此临近山民因盐泉受益。
    ——引自岱县长寿文化资料汇编《仙人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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