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鹏 译
庭院里 庭院里,两个孤零零的东西。
那是湿润而清新的风合着黎明。
昔日我喜欢看小孩子们
脸庞儿罩在帽檐儿的深蓝里;
偶尔,这个或那个,栽了两跤
拣起扫帚充了武器。
接着,一阵疯跑换来一场战争,
而后胸脯儿撞在一起,活像一锅粥。
他们看到了我,而上帝知道是哪个心血来潮的家伙,
把我推向两只青壮的狗儿。
而后喊着”你快跑“和”我赶紧“四散,
开玩笑似地,他们握着我的手。
我笑了,为什么小巧而细长的
东西,姿态却如孪生
母猫 你的小母猫瘦了。
错不在她而在爱:
错在她为了爱而疲惫。
你未曾尝试过悲痛的软弱?
未曾感到过如同一颗心
在你的爱抚下震跳?
在我的眼里,这够得上完美
就像你,这只野性未驯的母猫,
不过也像你,孩子
你这恋中人,总是寻寻觅觅,
焦躁地四处游荡,
而所有人都说:“疯子”。
孩子,她就像是你。
夏夜 打附近的房里我听得见床上
亲昵的声音,那里,是我接纳睡梦的所在。
窗子开着,一盏明亮的灯,
遥远,在小丘之颠,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里,我的爱,我把你紧贴在心上,
这颗已死了多年的心。
窗户 瓦片上
天空炼狱般的色调
空空如也。屋后,小丘
母性的线条;鸽子
从剧院的楣檐上
落下;一棵树儿
绽绿,从些许贫瘠的土地上;
雕像引来飞禽落在里拉琴上;
孩子们嘶喊着漫
跑。
幸福
贪婪的青春的重量
本能地压在肩上。
支撑不住。忧伤地哭泣。
流浪,逃避,诗歌,
亲爱的奇迹姗姗来迟!姗姗来迟
气氛完美,脚步
飘飘。
今日胜过昨日,
虽然还算不上幸福。
我们学做一日的善行
正如它教导的那样,然后我们看到
它无济于事的痛苦消逝得像一缕烟。
从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我的嘴差不多哑巴了
我爱那些几乎不说话的生命。
比如一棵树;方才——它一停在
我停留的地方,我的道路就又重新获得了快乐——
那尾随我的,驯服的动物。
它服从那必要的奴役。
哀求的一瞥,至多一瞥,就将我打发。
永恒的真理,缄默着,发出指示。
一夜
恰如其他的夜晚,睡意袭来,
渗入我的思绪。
那时侯,
就像一个洗衣妇拧一匹粗呢,
那新的苦痛拧着我的心。我想要
呐喊,但我不能。折磨,
遭受一次,就让你无言。
唉,自己失去的,唯有自己知道。
回忆
无眠。我看到一条街,一座大的林子,
看到焦虑压紧我的心;
看到人来人往的地方,我和另一个大男孩,
单独呆在一起。
那时候是复活节;古老的仪式冗长
而古怪。如果他不爱我的话
——我想——如果他明天再来的话?
而第二天他竟没有来。那是一种疼痛,
向晚时分内心的剧痛;
那不是一场友谊(后来我发现),
那是一场爱情;
第一次爱;那是,忧愁的丘陵与大海
之间,何样的幸福。
可是,为什么我无法入睡,今天,同着
这些,我思忖,十五年前的故事?
飞机起飞
人们向上飞升,那里,天空湛蓝明净,
那里,人们看得见下端的云朵。
而那留在大地上的,挥动着手帕。
米兰1917
每条街上都有一个士兵——一个步兵——瘸着腿
慢慢地支在自己的拐杖上,
手里握着一支巴松管。
粗人 粗人,你穿过灰尘满布的市郊
穿过傍晚;你身后的香水味
令我愉悦;伴着匆匆的马车和电车的
的铃声,你还要赶很长的路
那里,生命多么仓皇,
好似你缓慢的前行,似乎它在你身上有多挤!
粗人,打从孤独的童年你爱
对你来说,内心的痛苦最锋利
而我,我不知道,它让我屈服;
我不知道,你毛茸茸的外套似乎让我
认出,我只是,某种神圣、古老的
东西,非常值得尊敬的东西
一个脚步不稳,为你带路的老人;
一位你的神祗,沙漠里的民族
死去的朋友
死去的朋友重新活在你的身体里,
还有那死去的年代。你的存在
是个奇迹;但另一个要胜过它:
在你之中重获的是一段我的岁月。
我徘徊在一个已不存在的
国度,如此遥远,被生活的意志
所埋葬。而这
是好是坏,我无从知晓,那些你带给我的。
火车上
我注视着那些光秃秃的树,荒芜的
乡村,这是冬天的色彩。我想着
你的离去,想你离开不过片刻。
夜晚降临,如同玫瑰色的火
落在成片的屋顶上,映在畜群上;火车
疯一般奔驰,吓跑了
几头年幼的牲口和色彩各异
的母鸡。
受折磨的是我的心,就像是,它
再也不能跳动在你的胸怀。所有
别的痛苦都因此而沉默。一下子
艰难的生命承受了众多的不幸。
而你随自己的规则而改变,
我的遗憾惟有徒然。
斐德拉
刮起来了,凛人的布拉风。明日
雪将落,道路将变白
女友们常沿此拾阶而上你的家
小丘之颠的家,很是遥远。青松
点缀之间,广阔的山谷再次
将无数的落叶染了颜色,你始终
钟爱的头发也是这颜色。
斐德拉
你曾是;而今依然。
今天最值得做的莫过于在空旷的家中就着火炉
生起第一次火;季节、景致
只余点滴给我们;沉思
映出最近的真实;幻想着
最糟糕的——或许——已成往昔。
溪流
你这般地在我的幻想里冒险,
两岸间你这般地可怜。
岸上,如我所见,没有鲜花润饰。
萧条掩不住那里的脏东西。
可是,当我注视你,焦切的溪流绳子般将我抽紧,
喔,小小的溪流。
你全部的行程也是我思绪的
行程,返身
源头,在那里,我爱恋你
全付的力量和美丽;我忆起那壮阔的
万千河流,迎向大海,
而你的水波只会让那洗衣妇
裸露的脚趾变得通红
但似乎,那最危险和
最愉悦的,是流经小岛和瀑布;
那支撑你跌落的却宛如一座山
你的岸边绿草铺地
那曾经生长的,那永生长于回忆中的;
草儿如周末之夜总将你萦绕
草儿于你永是孩童之于母亲的严厉
草儿记得这水的流逝,
无法再回到自己的源头无法回到原来的河床;草儿还是那哀伤着的
美丽女子,少年将她的双手
寻觅,听到一次奇异
的碰撞,在我们的生命和那溪流的
生命之间。
湖
山间小湖——白天
害热的牛群在你的边上饮水;
夜里你映照着群星——我感到
今天,你的清澈令我战栗。
青春爱恋着青春。
两个少年曾光临此地。
他们一道发现了你寒冷的眸子
曾有 曾有微在暗中的炉灶;周围
摆放着铜质器皿。母亲
俯身灶上,手拉风箱,
火星迸闪。
桌子正中,曾有
老夫人将那贮备之物倾倒
擀面杖将柔软的面团
撑成一个圆。
曾有那漆成绿色的鸡笼,
曾有那母鸡悠闲地扒土。
两只木桶上面,满盈盈地
映着物体。
曾有那为人厌弃的孩童。
他的向往伴随着炉灶上
扬起的火星。而伊
看哪!还在那儿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