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李寒 译
玛丽娜·乔姆金娜，诗人。1948年生于列宁格勒。毕业于列宁格勒大学历史系。1978年移居美国。出版的诗集有《部分之部分》（1985年，巴黎）、《在相反的方向》（1989年，纽约）、《了望塔》（1995年，纽约）。作品发表于《大陆》、《22》、《时间与我们》、《新杂志》等期刊，以及文学丛刊《深蓝泻湖边》、《世纪诗歌》、《解放了的尤利西斯》等。1994年获得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奖。 我想要自己童年的身体……
我想要自己童年的身体，就像亨伯特想要洛丽塔[1]，
它被携着海风的金黄色浴巾包裹，
没有大小长短，只有海浪和夏天的外形，
它到处奔跑，飘过树桩边的湖泊
带着四月的提纲，到学校游逛，把自己埋进
海湾中的沙坑里，顺着波峰浪谷轻易地
就能从舞台跑进大厅，排队直达那里，我了解到，
柏油路下面有连成片的从塞纳河到波罗的海的海滩。
就是这样，你们想像一下，溜冰的女孩，在奥运会上
扭摆着鞋后跟， 手舞丝带做着“桥”式动作，
在敞开的列车门的连廊里，让雨水打湿面庞。
我现在生活得一点也不寂寞，绝对生活得不寂寞。
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
我不知道，这是如何发生的，
地球上的居民竟然有一半
比我年轻。我仿佛刚刚长大，
刚刚成年，还嬉戏玩耍，突然就在昨天
有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在展览会开幕时
问我：
“您是如何把自己的美丽呵护得这么好？”
就好像我是木乃伊，猛犸象，成了消失的物种。
你脱掉皮鞋，抖净积雪……
你脱掉皮鞋，抖净积雪，
祝贺自己回到家里，
也就是说，你想说一句，“这些春天”。
桑杜诺夫澡堂[2]在哪里，你忘记问了。
你祝贺自己的放弃，祝贺自己的退步，
你没有挑起温柔的争吵。
你思索，为什么，你会听到
那些错误的暗示的话语。
或许是还没有从性潜意识中长大，
或许你不想利用在外面的
机会，或许你毕竟是长大了
遵守着当地成年人的规矩。
也许，我会奔赴萨哈林……
也许，我会奔赴萨哈林，像契诃夫，
或者会扛着屠格涅夫的双筒猎枪和猎狗缩在乡村，
或者会扶犁耕地，像托尔斯泰，而在冬天
就去巴黎，那里气候温和怡人。
或许我会去卡普里[3]，高尔基曾在那里居住，
全世界入迷地读着他的著作，忘记了整个世界。
或许我会坐下来写三公里长的信，
寄给俄罗斯、德国、萨格勒布的诗友。
——不，我不会像他们那样，而是会这样，
我永远，永远都飞不上太空，
我要写一篇妈妈的传记，
她是怎么生活的，结果又如何，
就像你照着镜子，就像你初次看见她。
上帝以小山羊作诗……
上帝以小山羊作诗，
以这种犹太民族的动物作诗。
这是许多世纪前一位希腊人的发现，
他不是我的亲戚，不是我的敌人，
不是我的祖先，不是同辈，也不是情人。
上帝以小河作诗，
以它暗淡的氧化色作诗，
沿着这条河曾经来往过
一条叫做“索尼娅”的汽轮，按奶奶的名字，
向每个女儿承诺
在未婚夫出现的时候
都会得到一份嫁妆
后来又被收回——革命爆发了，看到没有，
或者直接允许抢劫，如今谁能搞清楚……
就这样我的姑妈死了，谁可以在结婚时得到
那只胶皮套鞋。小山羊啊，
从犄角到蹄子，到上帝，几乎什么都没剩下
[1]纳博科夫小说《洛丽塔》中的人物。
[2]桑杜诺夫澡堂：1896年在莫斯科开办的大众浴室。遗址在莫斯科中心涅戈里街14号。
[3]卡普里，卡普里岛（Capri），又译卡布里岛，位于意大利那不勒斯湾南部，索伦托半岛外的一个小岛，自从罗马共和国时代以来就以风景秀丽闻名，是著名的旅游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