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西连接桥,我看到东岸的杂树林,将
一面阔长、浓重的荫影投向草坡和藻面。
被浓绿的暗影吸引,我拐了弯,走往河坡密林。
粗密的毛竹林,隔开河岸和岸上道路,
没有入口,也无杂树,竹竿太密而往路道突出又弯垂。
我屏息往前,在柳树衔接竹林的间隙,
找到往下穿行的窄口。
先是一片开阔的缓坡,稳重、有力向下延迈。
几簇野覃,盖子顶着裂纹,正在生长,
肋上有小棘、刺手的扇贝,已经干了,花纹还在。
贴地草的脉络里,穿行金属一样的蚰蜒,
黑色身体,镶着金边。
长老的波斯婆婆纳、狗尾草、金边草、野麻,正在
喷芳吐卉的鬼圪针。
这里暂时无人管理,土壤和植物保持原始的样子。
杂草布置黑暗的必须的根,
最绿的叶茎在深处谋划籽,像记忆的荒地。
在半坡最开阔处,它们退减。粗粝的树干自地面
耸立高处,三棵槐树的团冠碰叠,
在空中开阔处,绿色集结,甚于地面。
正是它们,和近处数十棵,
在水面投下云团状的晦暗绿影。
此时,比在桥上看它时更近, 它
不像云,它由树冠投下却不再似树冠,
它被朝日和水流衡定、变幻着。
它在水面成形,由朝光增减,被来自远处
和深处的水波晃动。
它反射水光。最细微处,槐叶
纹理构成水的涡纹。
此刻,几只鸟让我看见竹林奇景。
群鸟往一棵树飞聚,落下、飞起,又落下,
发出欢快的鸣叫。我往后退,仰头看见
不远处竹林夹杂的桑葚树结满果实的枝条。
真是奇妙的点缀,鸟群飞落,原来是俯冲、啄食桑葚,
加上鸣叫声,让我以为鸟群鸣舞。
光线变得强烈, 坡岸忽然陡峭,
菖蒲围簇成丛,构成缓冲,
爬缀的蜗牛,将狭长叶稍压向水面。
河波中树的团影收缩,变得小而深。水面刺眼。
林地潮润,没有坐下的地方。我蹲得脚麻。
刚到达时,河汽氤氲着树影的绿色湿雾
从空气里,从林中和水面不远处,一起消失。
我慢慢回神,代替它的,是事物重返各自的轮廓。
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