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 译
我的母亲在熟睡。
她身体蜷缩如春天的蕨,
尽管年龄将满一个世纪。
我对着她朝上的那只耳朵说话,
耳朵像起皱的石头,挺立在
层叠的枕头山上:
你好!你好!
但她身体紧绷着,抗拒
醒来。
她去了太深的深处,
这跃入危险洞穴的潜水者:
那里空白一片。
然而,她在做梦。
我能从她皱眉的样子
和她剧烈的呼吸看出。
也许她正摸索着
潜入另一条白色河流,
或走过冰面。
她上方的空气,她的床所在的
有家庭照片的房间,
都不再是她探索之地。
让我们出去和风暴作战,
她以前这么说。所以也许
她正和风暴作战。
此时我看着一只蜘蛛
在天花板上留下一线踪迹,
小小的尘埃信使。
时钟嘀嗒,光阴枯萎。
暮色撒落在我们身上。
我还会停留多久?
我把手放在她额头上,
抚摩她纤细的发绺。
她以前是多么高挑,
但我们全都渐渐缩小。
是她去更深处的时候了,
进入她前方的暴风雪,
既黑暗又明亮,和雪一样。
我为什么不能放开她?
我为什么不能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