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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文·雷顿:诗三首
阿九 译 厄文·雷顿(Irving Layton,1912-2006)是加拿大当代著名诗人。他的创作生命跨越大半个世纪,直到1990 年代才因健康恶化而终止写作。他被称为加拿大诗人中“最接近天才的一位”,但同时也是一个迷茫的文化愤青。雷顿生在罗马尼亚的一个犹太人家庭,1913 年随父母移居到魁北克的蒙特利尔。他的童年记忆里充满了本地法裔居民对犹太人的歧视和压迫。他自称痛恨基督教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研读过马克思的著作,加入过青年社会主义联盟,因而曾被美国禁止入境长达十五年,但1950 年代后立场右转。不管为人为诗,雷顿都特立独行。无论在左派还是右派眼里,他都是异端。他支持美国发动的越南战争,使他与很多左翼文化人决裂。然而,以文学标准来看,雷顿或许是加拿大最有影响力的诗人。 街头葬礼 厌倦了咀嚼 其它动物的 血肉; 厌倦了歪曲与欺骗; 厌倦了孩子 不知所措的良心 对一个狡猾男人的烦扰; 厌倦于保住 一份工作;厌倦了施辱 和受辱; 厌倦了亢奋的乱交、 跨掉的心脏瓣膜、 败血的肾脏…… 在这个霜打的清晨, 棺木绽放出 灿烂的花朵, 他会不会很高兴 在历经了所有的淫荡、 背叛、卑屈, 受够了所有淫欲、 错误的开始和逃避后, 他终于能够开启 一场自由无碍的变化, 化为干净的青草, 永远结束了 降生为人 之辱, 永远结束了 与幻想漫长的苟合? 一场癫狂的欢乐 大卫王酒性上脸, 在约柜前跳起舞来; 众童女在彼此私语, 长老们噘起嘴巴, 但王知道,主必喜悦于 眼前的一个英武男人 以生命的自豪起舞。 因为以色列的主有时 也蹒跚于醉意的双脚上:看哪, 在鹰与飞蛾任性的飞行里, 在雷暴中,当闪电 劈开黎巴嫩的香柏树, 哦,主也穿着燃烧的鞋袜 盘旋在耶路撒冷的山上。 大卫王一边绕着约柜 跳得跌宕起伏,一边唱道: “嗬,以色列人哪,请听!请都来听! 神自己也拖着醉步在摇晃, 每个夜晚 都以我们的篝火为衣, 忽南忽北,他在我们的谷中起舞!“ 黑须的勇士跃起相随, 当他在约柜前跌倒又爬起; 没有人在听,人群中没有一个 被他癫狂的欢乐点燃。于是他俯身 三次亲吻约柜, 带着最后一声欢叫,一路高歌撞进自己的帐中, 写下一首放浪的诗篇,赞美上帝。 尼斯老妓 别说是土豪达人,就连很有学问的智者, 都会独自或结伴造访她的寓所, 为将他们文明的双唇紧贴在她的大腿上, 或去实地考察她丰腴的香臀。 她从来不缺愿出高价的主顾,她本人 也早已致富:言谈中她如此暗示。 大多数时候她平躺着就能发财, 但有时也得侧卧着赚些银子。 她读过赖希,就是那个维也纳医生。 还有劳伦斯,她曾整日捧读其诗歌小说; 卡夫卡一开始几乎令她震撼痴狂, 但多读之后她对他稍感失望。 她说瑞典语、法语、波兰语和一口流利的德语; 甚至学过一点印地语——天知道怎么回事。 她还学会了用俄语叫床和娇喘, 尽管俄语的节奏至今还让她为难。 她像拿破仑的妹妹一样水性杨花, 能榨干一头公牛或者种马; 银行大亨跪在她的裆前与她热吻相拥, 更有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前朝王公。 法国南部诸位风流的市长大人 被情欲或地区的荣誉感所驱动, 会开着雷诺跑车来到她的街区, 按下她的门铃,快活的鱼贯而入。 生着粉刺的少年,被拉比和神甫 教化得笨拙而胆怯,又饥渴而盲目, 也受了爱神的蛊惑,来追寻她资深的大腿: 对这些人啊,她会加倍地温良以对。 翻译了几行史文朋的诗句之后, 她斥资买来了几根最精致的皮鞭, 虽说大多数贵族来时都带着手杖, 它们则用来调教某个健忘的英伦大员。 我们一起去看浪花如健儿般冲向海滩, 像一道绿色的浪沫将它打碎; 我们一起看夕阳垂落,而这暮年的妓女 却读出它给白云抹上一丝朗姆酒的色泽。 她的举止那样迷人,她的低语如此甜蜜; 就连众修女都会忌妒她的谈吐。 她会被她足下共浴人的触摸所打动, 而我则感佩于那污水中升腾的活力。 而当她在拥挤的码头上与我话别, 顺便追忆她可圈可点的往昔岁月, 我与她一同哀悼她凋谢的花容玉体, 并给了她男人从未给过的东西: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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