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木 译
光在天空持续更久了,但这是一片冷光,
它没能从冬天里带来解脱。
我的邻居向窗外望去,
对她的狗说话。他在嗅闻花园,
试图对枯死的花有个决断。
这一切尚有些太早。
万物还十分光秃——
尽管如此,每一天都有某种转变。
我们能看见山峦:雪映照日光的地方,峰顶闪耀。
但在雪消融的山面上,露出光秃的岩石。
我的邻居呼唤着狗,学着不可信的狗叫声。
狗礼貌回应;他在她呼唤时抬起头,
却并不动身。所以她继续呼唤着,
那失败的犬吠缓慢退化成人类的声音。
她一生都梦想着住在海边,
但命运没把她送去那儿。
它嘲笑她的梦想;
它把她关锁在山中,无人从此逃离。
阳光照在大地上,大地丰饶起来。
到每个冬天,就像岩石在大地之下升得
越来越高,然后大地化作岩石,冰冷而拒斥着。
她说希望杀死她的父母,也杀死她的祖父母。
它在每个春天和麦子一同升起
又在酷暑与严寒之间死去。
最后,他们告诉她要住在海滨,
就像那样会带来转变。
到晚春时她会变得絮叨,但现在她只用两个词,
从无和仅有,来表达这种受生活欺骗的感受。
从无海鸥鸣叫,仅有夏天的蟋蟀,知了。
仅有田野的气息,可她全部想要的
却是大海的,消逝的气息。
当太阳下沉时,田野上的天空转为一种
泛灰的粉色。云朵是丝质纱线,玫瑰紫和暗红。
大地在四处窸窣作响,并非平静地安憩。
狗感受到这一蠢动,耳朵抖了一下。
他走来走去,朦胧地想起
往年的这种雀跃。发现的季节
正在开始。总是同样的发现,对狗来说
却是迷醉而崭新的,并无欺骗。
我告诉邻居,我们在失去记忆时
也会变成这样。我问她是否见过大海,
她说,见过一次,在电影里。
那是个悲伤的故事,一切都是徒劳。
那对爱侣分开。大海锤击着海岸,每道浪花留下的印记
被后一道浪花拭去。
从无累积,从无一道浪花试图堆筑在另一道上,
从无对庇护所的许诺——
大海不像大地那样变化;
它并不撒谎。
你问大海,你能许诺给我什么,
而它道出真相;它说抹除。
狗终于进来了。
我们注视着那轮新月,
起初非常微弱,然后随夜晚转暗
变得越来越清晰。
不久就会见到早春的天空,铺展在顽强的蕨草和紫罗兰之上。
没有什么能被强迫活下去。
大地现在像一剂麻醉药,像个远处传来的声音,
一位爱侣或主人。最后,你按那声音告诉你的去做。
它说忘记,你就忘记。
它说重新开始,你就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