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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朵 2018-01-19 12:18

聂广友:大河




1
夏日延远、奥敷。
午后,延着它明亮凝固的
垂首商铺,似一个吁请,经
丰华路,沿着诸铺首,来到它的
明郊。似废弃建筑、居所的场域,
又独个自顾自在内部沿一个坡坂
向前行去,白日的灰白、阳光的
热也照临这里,更开阔、明亮的
本原也自然开出一个口子供来人
走入。土石堆弃着,裸露在它的
道旁,翻过一道土梁,或云土堆
(被弃的),那边的门面似还被其
所控,仍陷入艰难中,自顾宣扬的
广告横幅更像一个被困于土梁时
必要的意志,在春天里,或夏日,
带来一种喜庆,或只是一种存在本身,
必不可少,因为,只有如是,才是
此处的一种更明亮、质感,而一座桥梁
才会存在,道路如是,在泥埠边
依势行着,在季节,在白日的时辰
躺卧,翻转着,总是会有,就像这样,
充当它的一部分,它也因之而得其
形完整。小区业已开始入住,赭色
区身在阳光下显露一部分,一座厢栅,
一段再向里的入口,过了大门、或
看到的楼身,向下行走,遂看到另外一半
也在阳光下,它的下面,小区的内部
也生出,安静,有更多的墙垣,或
矜持的关口,通过它们,才能居住
(并安居)。而那排商铺仍在阴影中,
面对埠泥,陷于它的高堆,身形低窄,
因据了高楼伟岸的矗立,高楼精装
外立面身躯,自高处向低地俯首,
那里,门面在那里仍遗留着初级、
原朴的面容,和泥埠、路径一起,
从那个“口子”进来,便在这个世界,
像是镜像,又像在梦中,从天空坠
落至此,像堕落者,遗落于此,既
带着本原者的迹像,又带着自己的
意志,却又迷茫,像要通过来时的
朝向、路径,认识自己,“我是谁?”
“在哪里?”,商铺向低地的倾斜而立,
有的门全豁开着,像是埠前的泥堆映照
着它们,它们安心于抵达此地,
这个春天,深携了它的精神,在灰色的
时日深处,呈现于低处,代表着这栋(片)
楼,这入口,或是边界,向着大道,
因为横符上写道,“这必通往新兴的
路径,因为,这是最后的店铺,”
只有它对着它——即将的大径,
驮负着楼宇,深驻下来,或者只是
平常的居住,披着季节的容色,
接替到这个深镜,因为诸多的镜像
都对应着同一个造物主,在此时,此地,
它映射出那个绝对者,绝对者的成像
不在时间之内,亘古就有,这些门廊
从自我的意识苏醒、恢复,或者说,
既不是苏醒,也不是恢复,它亘古以来,
就一直在这里,上帝有了,它就在那里,
像是上帝存在的根据,因为上帝是精神,
它映射出上帝,它又是它自己,
它们是已堕落于映像里的实在,
可为何仍如此明亮?暮春孟夏,白日
绵长、平庸,来到这个地域,延着路径
向前、向下,在灰白、疲倦的日常
来到一个口子,它们(店铺)庸常的
面容又进入到这个白日的和解,
遂产生了明亮,还是,明亮是庸常的
面目,我们得以进入了庸常?
地域无人,泥上的堆积、廊铺的整理的
工作已停了下来,仍时时向着新生,
时时进入这个季节的容色,和它同步
的路径行出右边的小区铁栅的边界,
金茅上边,一排整齐的楼宇也向扩展
开来的场域创造出自己的生活、矗立的
形式。路径峰拥起前伸的桥梁,
既已进入到世界,就跨跃它的河流,
向深处迈去。 
 
2
路向前探伸着,经过那片灰白。
灰白新鲜地延伸,来到白日之郊。
桥型拱伏,突显,就过它,如关口,
已然跃过,进入它的壃土。是你的
进入,是必然在变化,从桥拱上看时,
就突然发现那些桥墩。它们朴素,
在平常里,灰白、平顺,在托负起那桥
的平常里。那些桥叠累着向空中列举,
显露侧影(只在侧影中显露自身)。
如同一个家族,只担忧扎根的事迹,
而显得奥秘尊贵,显露出白日灰白的
真迹。天空里,自来时,那里,岩埠
金黄,屋在它的空中向西排列,
亦在天空里出现,屋现出它的全景,
在天空中显出更多。因为有,是为昭示。
道路自跃过桥,而进入埠它全然的壃域,
道路更宽,它的拓在它的郊路上深垦。
从这条路上看去,被它看见,日益
发生变化,那是它的中心,它的担忧,
它的道。如今已拓平、宽,来到这个
早晨,在高大壮硕的圆柱下,道路
已然成型,伸展开,已具备它的远方。
那些栅墙,反而证实了它:成为了遗弃。
被那些它们的主人,被意志遗失过,
那些主人安在?它们就像边界
遗落在此,留下迹像,如意识本身
经过的历程,而它们的人类安在?
这些巨型圆柱,深深地扎入,又如同
从壃域内长出,它们仅仅是意识所
留下的事迹,还是意识本身,是远古
就遗落于此,还是当代刚刚建立?
为何意义如此丰富、缠绕,嗡嗡作响?
朴实,平凡,已进入具有的平凡的
白日,像英雄时代的浑圆庄重。
 
圆柱屹立在道上,也被那边的“它”照见,
壃域独立,遗失,已进入它的白日,
也证实了独立于它自己,有不同的,别的
独立的存在。壃域、白日已然扩展如斯,
我们曾远远看见它的形,在白日里
茫茫的光线边际,像是被它掩饰,
被它托住的架桥,叠累着举向高空,
显露侧影,一时看不到白日的
边际。它的根基,已对那壃域熟若无睹。
“它”在那里,过了那些圆柱群下的
阴影,爱特路在白日里的平常里
清新地,或这是壃域,在沿着它的道
向前。它的清新很自然,在壃域的
光照里,光照在路身以及它的低空,
像是来自壃域自身。因被“它”观照到
它的路在回头走它,无意识,自然,
令“观者”放心。壃域在光照下,
努力走向平常,奋勇的路已生出两条,
一条走向“它”,一条向我们来的方向、
所在行去。“它”是一个工厂及其
面前一大片的空地,爱特厂坐落在
路的壃域的枢纽,路拓宽,逐渐
来到它的场地,更明亮、新鲜地
坐落在壃域,已经坐落在这里了,
而“旅行者”,“你刚来”。包括这些
圆柱,阴影,路,“这些时光是多么
清新,”“犹如从一个山岩里劈出,
犹带着刀斧的迹痕,空地清新、真实的
阴影,”“这是他们的地方,”“带着
那样的光泽。”而路是如纵深来到这里,
在枢纽处见到光亮。太阳的光照
那么新鲜,时辰还早,他们,有和我们
不一样的人,在建设这里。厂舍新鲜,
以它们之名命名路径,工厂对开着门,
在路径两边,犹如山路、峡谷。我们从地峡
通过,地峡亲近,我们一下子认出了它,
地峡又陌生,鞭策着我们。这是他们的家园,
又如同新的家园,如同在我们的认识之外,
未来的家园,也在径直向前走的路之外。
路径深在,又显明,喜悦。如漫游,经过、
穿越它,来到灰白熟识之径。灰白熟识之径
如在梦中,在回忆的具体之径上能亲身行着,
哪一个才真实? 
 
3
穿过那片明亮的场地,向右
转,抹过它的墙,像是自自然然地
进入到了新的途程,是明亮、清新
的一脉延续吗?是的,因为途径
延续着,我们并不惊诧,惊诧的却是
风景自身的奇异,可又很自然,因为
自然总是给我们很多奇迹,当自然给出
奇迹时,我们总是乐于接受,说,
“因为,只有你带给我们无限的惊喜,”
道路贴着墙基的那段成了岸埠,因为马上,
它就要急剧向下倾斜,沿着左下角,
像“之”字转折时的第二笔,道路变得
更灰,灰黑,周围的景致也深重了起来,
一切像是旧的,却异常亲切,像是
我们以前就见过,边上长满了昔日的
野草,现在回想起来,它们的刻划
都清清楚楚,道路静谧,静静呈现着,
因为毕竟经过了那个“口子”,和那个
明亮、新鲜的“它”,负荷着它们,
延续着,道路和周边的景致因而
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但又更清晰、
真切,我们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于画里,
“和它们在一起,”有一刻,我们看到了
自己,犹如和时光同行,我们在时光中,
像是从诸多纷扰中脱身出来,
这是我们的家园,它又那么陌生,
可又很愉快,可又很轻松,像是
在一个镜像中与造物主保持了
某种联系,又像是孤单,从某处
坠落于此,于此,又看到了清明,
又像是一种身心的自由,又像是
这个背景——“某种联系”——
是那个希望,道路向下顺延着坡岸,
穿过一个拱桥后又向上,拱桥像是
一个隧道,一眼能望到底,看到那头
又沿着“之”字的最后一捺在白日里
爬行,而隧道就在那一撇和捺中间的
转折上,当乍然看到这个转折,
心中一惊,更多惊奇的事物
“总不对我们辜负,”心中说道,
“果然有惊奇在理性中如实到来,”
它那么自然,沿着一路来的发展,
就在这里出现,白日里,在郊野,
又在关口的深处,石拱宛然,早已建立,
完好如初,因为在这个原初的世界,
有一座拱桥通向更古老、神秘的地方,
再正常不过,这座桥洞我们走过,
记忆里有它的印象,我们在行走时就
认识它,或者说,“是它赋予我们过去经验,”
而认识自己,向未来走去,又意识到,
这条隧道像是回溯,而通向原初的地方,
那里意识充满,又像在意识之外,
白日灰白,拱洞里干燥,可以放心地
通过,尽管桥拱的石板有些灰,潮润,
有些地方石灰斑白、脱落,仍可以看到
拱上的刻度,“1.8米(水)深处”,
像是桥拱的历史,在坝下,在平常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映像着我们曾经的
过去,在此一目了然,多少时日过去了,
它仍留在此深处,踪迹又像映像,
映像就是桥拱,自由、清晰,因留于原处而
欢喜自足,忠实它的本心,就是忠实于
它的在此地,和整体达成了和解,
堤岸盘旋延展,一起来到“午后”的灰白里,
天阴白灰,埠岸沿着坡岸,向上爬行,
境界越来越宽大,因为已在它的延展里,
看到坡岸,它的斑白的岸面灰白,
在午后的深处,一显现,就是它,
带着它的印记,连同坡道、岸埠、未时,
都在,遗落这里,这是它的,属于它的地域,
缓缓的坡道进入“它”的未时,
它在这里展开,多么适得其所,
在此地,穿过拱桥现出“坡道的展开”,
它的身体,这既是给所们一种教育,一种
知识,又让我们因此变得安心,
来到了正确的场所,这是一个善的行走,
让人的进入变得真实,如此,这个行走才
算是发生了,坡道向上的行走缓慢而自然,
尽管境界朦胧,却越来越明亮,
埠岸上的岩石的花文,如期在午后开出,
无声无嗅,默默无闻,因为这是午后它的本性,
不惊奇,温良地自在它的白日里表呈,
我们就在它的岸边发现了果园。 
 
4
哦,多么稀有的情境
又被我们看见,在灰白坡坂的边上,
向后又绕一次桥拱、岸坡,在这边,
顺着慢慢向上、抬起头的岩坂
逆向而去。在岸埠边上,更平阔、
绵长,乍然出现,优美、必然,
像我们会时时走近它,因它一直在,
时时在,是出发地,是童年,你必回去。
看到树林、拉网、故乡的物事,
就是看到了本原,你就以这样一种方式,
看到、接近本原,就像当你从桥下经过,
随着岩坂上升,抬起头来,你必看到它。
在一片郊野,它的光线更质朴,短而急促,
当贫瘠出现欢喜的呈裸,呈裸里一片
宁静的肃穆。
 
果园平静,出现于正午,大地清新、
朦胧,又清晰,一排树林已沿古旧的
埠岸延展了好久,静默不语,
因沉浸自身的专注,无需默告我等,
“先于你们,我已在这里许久,”
她沉浸于自身发出的光辉,裸呈着
自己,用这样一种方式欢迎我们。
静静的质朴的质地,又改变着正午的
光辉,更阴郁,阴郁里又生出明亮,
它的质地又生出此时此地正午陈旧的
沉落杉树,正午因它更沉醉、苦涩、
甜蜜。当我们从岩坂上升,它就向后
疾驰而去,身体又慢慢清晰下来。
是兀立不动,围绕着苗圃,拉网里
是什么树,是什么铁丝,网是何人织成?
它兀自暴露于荒野,又向自身退回去,
有的铁篱撕开了一个口子,宛若
一个事迹,给正午、果园增加了证据、
遐想。正午、果园从何而来?
 
延展上来的路掠过果园、苗圃,
从它正午传奇的寂寥里——只有它——
正生出苍翠之境,苍翠之境仍有些陌生、
幽深。树叶深裹,响动的竹树已
迎接到那个时辰,而欢呼,自古以来就
镶嵌在道上。在路口,我们欣然地前往。
路径清翳、原初,茂盛起来的果林
迎接到茁壮起来的路,这是什么果树已
长成,茎杆茁壮起来的意志已卓立?
树林已苍莽,在它的林子里,有掉下
落叶,随意遮于土上,黑土已灰白,
在落叶边上,随它此起彼伏,这是它的
意志。果林深莽、黝深,让人深思,
何以存在,它的时辰从何而来,开始?
这片土地的境像和它共同葆有着林子里
朦胧的奥秘,那朦胧、质朴的迹事
像是在时间之外,自永恒以来就存在。
我们的闯入多么冒然,这是什么树?
是泡桐还是栗树?它的功用让人迷惘,
让我们的闯入,显得诧异,规定着我们的
进入,我们和车的真实性。我们何以
就闯了进来?
 
经过了路口的短暂相迎,路身慢慢
进入到白日清丽的深处,证实着
这进入。这岸埠、果园(林)已开始
它的向前,在动荡和它的裹挟里,
把自己发展为如其所是,慢慢安身下来,
诸桥、路又令我们关心它络绎而来的关口、
岐径、岸边三叉口的闸坝消失的踪迹。
路终不负所托,在它的道旁休憇有遗漏的
庄园,庄园遗漏,跨上河埠前,已发现它,
道路的灰白变深的陈褐荫凉影里,桥河
后面,埠岸的留存的它自身独自余留,
展开在白日业已照耀独自收受的土地。
土地遗漏,从桥岸的荫凉逼近时,
就出现河流,你丝毫不惊异,已
接受了它在此地的出现(之前,你已
接受了凉影的出现),在想像中,或
设想随着行而不停调整。在白日里,村庄
遗于境像,道旁,仍有幽静的的小径,
在白日的迹象里,它独自的足履灰白变厚,
引导你到河边。在埠岸上,它嵌入村庄、
屋宇的廊下,你为后者幽叹,或者谈不上,
只是更用心地观察着垣、廊、地坪的灰白功事,
经过受了多少白日的灌入,一个杆柱能最后
凝固,从墙上质朴地搁倒在大地。而地坪
成形,因之有的充满活力的人家的事迹旁,
一个赤子,单纯的人,倚在步入水波的岩级旁
哀叹,视而不见,在村庄,地坪,水级和
大河无声的融合里,站在界边,把它看作
滔滔白日里的磨坊,想着它的前程。 
 
5
从村庄边的路驶去,仍带着日深月久
积累的灰白,仍归入堘、渠、
渠边白石灰垣壁。尽管时日已远去、
消散,垣壁已空空如也,但我们仍
从它路径里的灰白里驶过。
青草的质朴的枯黄,在铺过的水泥、
在三叉口出现,水泥路径开始厚起,
进入它的氛围,冈岸的边界,
它的胚锻铺陈的迹象。柱型矗立,
沿直线竖到边界外,或只是一个
圆柱的意识,柱型的矗立那么自然,
像是远古的遗迹,园林有了,它就
有了(“像是自永恒以来,在时间之外”)。
故我们见到它都未曾深究它的来去,
只有它身上深刻的“自永恒以来”的
迹事、意识在告谕见者。而从最平常、
低朴的水泥道上出现三叉口,来往的人、
车必须走上新修出来的水泥路面,
它们的存在像是暂时的,但它的出现
仍预示了新工期的正在进行。我们仍
乐意经过,感觉到一种不稳定,或是
有一种力量正注入土地,带来变化,
新的气象的溅出。一座基架已
声势宏著地建立在河边,呼应到
那些显露的柱型,正是它们启动了,
正是在你闯入这片场域时。而原来
的马路却留着专用,从那里,从它
拱形的背后运送石料。架子搭得雄健、
快速,直接从地里升起,你会说,
“哦,好快,”并为它喝彩,但却
不会诧异。毋宁说,它的崛起正在
你的意料之中,从这片大地,
它古老的宁静,原朴的造型,神工,
它的宛如竖立的柱型都是在契合着,
张着,举起,又无所谓举起,举起
就是放下,睁合之间,动若闪电,
亦归入静的宁朴,像在时间之外,
因为“自永恒以来”就如此。
 
人可以走近河边,在埠岸上靠近它,
眺望,它巨大的声势从岸上径直向
河的对岸跃出,它的跃浑然有力,
粗壮短拙,像是因为是从地里长起,
河流自然不在话下。像是意志凝固成它,
是它自然地抬起,如扬起手臂,
自然,天成。因为是整体意志跨出河岸,
和对岸凌空而来的基础一起,欲翻越那
边界,亲自去,去问询那边的人世。
边界一直在,因是它铸造了边界,以及
边界那边的世界,它的意志振起,几欲
动身前往,复又归为宁静,如如不动。
而基础仍无心停住,或者,它的跨跃的
步履是向上,向灰白的天空,跨向永恒,
因为自永恒以来它就堕落于此地,
于逻辑无关,“自永恒以来”是什么,
在哪里?它朝着天空摇摇那些须发。
 
沿着径路向前走,路径修长,穿过
一些田埠,向右边,分出一些三叉口,
向它右边的深处走去。那边像是它的
中心,田陌、冈阡分布起,分布开,
在两条路径间布满,又像是这些叉路只是
为了这些分布的需要。它们的布满苍茫、
奥义,充满于白日,新奇又古老,充满着
意识,嗡嗡响着,存在,它的生命体
有机、警醒。三叉的小路灰白、清晰,
敞开着,生出诱惑和拒斥,叉路上有
渠拱,或拦障,拱他们的人进入。
田垄里植满了树,井然有序,整齐,
径路遂沿着它的世界向前,在它的意识、
存在的边上,又在它表呈的气象世界的
伸展里,径路遂沿着它的伸展向前朝赶。
路因它已获得的自我意识,已施施然、
平坦地轻身前行,快速而愉悦地来到
新的境界。在路向前愉悦轻松赶路时,
左边不远处林子里的河一直同行,
尽管有时因它宽阔的埠岸,河流
失却在视线外,但它一转弯,又
在林子里和阡陌同行。在一些
河流调直身子的节口,森林、灌林
特别茂盛,呼应到深入之径白日里的
苍翠。从那个口子应需生出一条细径
通到径路,像是一个吁请,去观瞻
苍翠里的奥秘与神奇。但径路连同
意识的母体又在通往细径的边口
竖起短小、精悍的柱子,维护着径路、
田垄白日里鲜明的存在,但又敞开着
茎柱,像是在白日的苍翠里达成的
一种理解、和解。径路向前伸展,
随河流变化而显现的三叉细径,不时地
在二者间沟通,生出去拜访的愿望。
这样,就在这片埠垄、冈阡间
呈现出来一片美丽的世界。 
 
6
道路清丽、整洁,阡陌、冈埠间
的垄行上的树丛已平整,虽然不高
却新鲜、精神,如梦幻里的枝条
尤其清晰,充溢细节。枝条明亮、郁结,
路径就像自行于其间显露,又分明,
又像路径是这些树丛园圃锦图的枝干,
带领它们步入更殊胜的存在。路径有时
感觉到陌生、拙意,可是没关系,因为
拙意中已显现出殊胜。你相信它,因为
你对自己的直觉已生出把握,这是一目
了然的,于观者胸中,当他一踏入,就
明白,它的古旧,又于古旧中生出瑰丽的
新景。新景充满了预示,带着象征意味,
而我们步入其中是真实的,它的锦图
带给我们欢欣,我们相信这欢欣,确能
带给我们,我们发生了。锦圃从向河
的三岔路口铺起,铺到这里,河流离径路
越来越近,三叉路越来越短拙,苍翠,
短柱矗立着,在沟渠口,沟渠已
在锦图的照耀下。再后来,河流慢慢
被忘记,只有锦圃越来越充满、宽阔,
它作为它们主体意识的表现,一度像是
我们离主体意识更近了。那些园林、锦图
越来越分明走向一个更明亮、明丽的场域。
而我们对更明丽的场域缺乏认识,
路径、阡垄的界限越来越大,又像是
走入其中,阡垄变为一片阔大的平冈。
仍植着果林,又像是松树,一片中心的
水泥坪冈由五个三角形的坪块组成,
通向意识深处的村子,而我们仍在
路径上,在它拙意的殊胜里行。
 
他对这片场域一直无法完全明白,
就像无法明白是如何到了这里,
大河已完全呈现在眼前,隔着一片
防护杨树。过了一段日子,就将在公路旁
建设一层绿色铁丝拉网,边上有一家工厂,
对陆虎车的到来有些惊奇,这家工厂也是
属于这个场域。过了那片锦圃,路径开始
露出坷拉石子,渐渐收缩、凝固,
但是属性、精神还是属于那个气氛。
就像旅行中,走久了,到了下午,风景
开始阑珊,开始直视我们的神经,
我们接受它,就会视它为同道,它反而是
中枢,宁静地支持着,建立这个景区。
又在此时令我们返身看自己,赠予我们
真的甜蜜。这却仍在午后,吴淞江从远处
之角倾身前来,那里,边界处击打出
大漩涡,他站在河岸边,又像回到了
现实中,这工厂,路径,坷拉,石子,
这杨树,河埠的水泥,都像身处在祖国。
而河埠幽僻,大河无知无觉地存在,又像
是巨大现象,它宽阔的河面,吃水饱满,
已崛起涌现于果园,却又无人知晓。
他像一个发现天启的人,内心欢呼着,
感受到大河一次又一次逼近,又力量化为
无形,它的旧面目平静老旧,回应着
“下午”的果园。可平水齐岸,在界限内
明明地踊跃,无可置疑地宣告,哗哗地
流过,从远方而来,“自永恒以来”就
这样自足且无可置疑地流着。通过它
眺望到界限,那神秘、通往人世的道路
究竟是什么样子,自永恒的光里如何就
生出了喧哗的有限,易朽的人世?
这样,从边界上游来的几条船就像传奇,
黑色的船身沉默,经过我们身旁,
又随大河向下面转去。经过那个大角,
它们黑色的身影迅速离果园远去,
在尾界处留下一滩白色泡沫。
 
他遂沿着河岸走着,像是因见证过
它巨大存在的遗事而留下,埠岸和
大河这段遗留的身体,大河流过,
这段身体仍在流。埠岸在一棵古老的
杨树下开阔起来,有野烧的痕迹,
埠岸边呈现河谷、干涸的沟渠。
拙朴、静默,是更大、丰富地形的
在眼前出现,有枳、棘、女贞、
细叶灌木在照亮渠岸,在分出高低、
近远。午后的光线明亮,抬起头,
重新审视这新来的场域,一条煤石小径
穿过贞叶林丛,供人走入这荒野簇拥而
起的人工。如同它终要呈现出人的意志,
独自走过的人因其被凝视,而拿出写有
远古传奇者迹事的诗,要在白日
朗读起来。而他终于也是自由的人,
放松徜徉于他的正午,如有人
唤他回去,他就留下恋恋不舍。 
  

灌木径上的光线从与大河、界限纠缠
的沉重中摆脱,它(大河)兀自在
那个时代流着,像是界限外的人世将
这种陈旧带给了它,又像是河面独自
在它饱满的明晃晃的水面流进那个
日子。河面多风,漫长,经行于白日,
而专注于此刻,或因专注而来到的此刻
因敞显而获得明丽。他因此看到贞叶林、
长春藤、和侧柏,在此时来到小桥,
像是径路来到了侧柏绿荫环绕的空间。
白日干实、苍翠的绿荫凝固成白日之所是,
谷埠荒凉,又因生长不息而苍翠,
你像是来到了“吾之地”,而心有所得、
所属,遂看到那片开阔的林地终于
出现在眼前。
 
它的意识更加丰富,复杂,你明白,
像是来到此刻,从灌木小径自然地向
东边眺望:经过一条宏大的通道和
一片开阔的林地,一座巨型桥根矗立在
不远处前面,巨大的圆柱带着它的壁及
影子静立。它巨大的意志,照亮其下
一条幽静的小道及绿草,它边界外的白日
清朗,而觉醒,意志观照着它清亮的
顔容。而一条从外面而来匆匆、易朽的
道路截断它和宽阔林地的连接。
 
他遂朝宽阔的林地行去,跨过那条路径
即进入。因为处于朝向巨型圆柱的通道,
被它指引、弯曲,林子也来到了一种
预示中,受它的指引,会更宏大,雄壮,
同时,又受它昭示,必在照亮中呈现一些
真实处境、迹像、实践、主体的存在
(宛若一些根系)。像是来到一个时刻,
宽阔、闲住、存在的林子让他想到
要去交待那条来时的径路:白日灰白起来,
它穿过通道的边上,也是贴着灌木丛小径的
界边,下午的灰白扩大,(果园的)边界
越来越稀薄,寂静、受庇护、无人,
独自穿过它,充满兴奋又不无留恋地
进入外面轰鸣、易朽、悸动的白日。
 
而这边的开阔林地仍在增加清朗,
像是下午的时间在增长。有空地、坡岸、
闲人,闲人不多,一个或两个,象征似的
存在,他们也感觉到了自己这种存在,
他们(存在)的意识奥秘,若即若离。
它的空闲也因为这存在而饱满,我们
走不进是因为不想靠近,但又仍在走,
不是去那些空地,坡岸,而是径直沿着
通道,在它的清朗里行,感觉到了下午的
时光。路边也有坡岸、树,有的树被
砍倒,露出空地,坡岸更显眼了,露出
埴土。树的被砍让人安心,因它是人的
事迹,留下桩茎。坡岸越来越明亮,也
越来越近而亲切,但又仍庄重疏远。
在一个坡埠,从树被砍倒的的圆坡边
出现一个口子,有一条小路通向果园深处
(村子终于要显露)。路堆高浮了起来,
这是一条土路,土路警醒、通灵、饱满,
充满意识,它微红简朴,独自处于午后
(它自己的时辰),而光亮通透,又浑朴,
无人,又像是有人,有一个人,在打瞌睡,
路于是也在瞌睡。因是在午后,靠着村庄,
路边的树因靠着高路,树基也微微泛红,
像是那人就坐在树基下,随时会站起来
在路上行,或走入村庄。那人是程元光,
他们在这里修了同一条路,或这条路就是
那条路,这里就是那里,你可以走近它
或走入,但它又是独立的,因此,我们并
没有走入。曾是那么接近,那是那条路的
原型,荷树山村的。一眨眼,树基下的人
不见了,已向里面回去,路亦返身而往,
但又如如不动,它的意识,它的路程
延着它自身,远亦近,近亦远,向着
它的边界。那光的影模糊,浮动,又
清晰,通向村庄,就在果园深处。但又
就在那,他看到它,但只能在路口目送。
他看到它,它的光、影、声、色,
它的行动,它兀自在那里,仍在有力量地
赶行,却又如如不动。
 
而外面的宏阔通道清亮,巨型圆柱已
越来越迫近,近在眼下,它的垣壁,
清亮的阴影,独立寂静的空间,空间里
被照耀的树叶、花草历历在目。
这是一件何其自然之事!在巨型圆柱边,
越来越走近它而出现通灵之路。在圆柱边
又修筑另一条大路通向人世,它喧哗、
易老,明亮,明亮不断地演绎它的
生死更替。他曾那边回来,避让着车辆,
自由往返。这又是何其自然!在巨大的
圆柱下留下这样一条宏著通道
(以及来时的那条路径),像是远古的事迹、
残留,如此清晰地呈现,永远有机会目睹
这景象,这来龙去脉,这原型。而这又是
何其自然!这巨大的圆柱被建立,这俊美的
形象,被供奉,被附村庄、小路,被创建在
那个时代,留下迹象,如同恩人、诸神
永恒地守候,庇护这记忆的原型。这道路。 
 

*苏州河在上海西郊也称吴淞江,吴淞江也是它的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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