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格山古阿格·瞿亚武吉索
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格陵兰人,
这也意味着,我结识了
格陵兰人口的五万分之一。
他和一群维京人的后裔一起
坐在我们旁边,但看起来
他更像是我们派到北极圈里的卧底:
穿着一件在北京机场随便买来的
“上海欢迎您”,他的因纽特面孔
始终挂着一万年以前的亚细亚笑容。
他父亲是格陵兰最北边的猎人,
母亲一家,在最南部牧羊。
我问他父亲都猎些什么动物,
他说:海豹。然后,夹杂着手势
他向我描述了烹制海豹的要领,
听得我把饭桌上的鸡鸭
全都想象成了竹笋焖海豹和
酸萝卜海豹汤。神灵们要怎样靠谱,
才能让他的父母在那个庞大得
如同一整片大陆的岛屿上相遇?
再需要多少头北极熊的元气
才能把马格山古阿格·瞿亚武吉索
养育成一个喝酒、写诗、踢足球,
性情像浮冰一样坦荡的汉子?
他做过老师,教孩子们用格陵兰语
在声带上捕猎凶猛的极光。
现在他是一名地方法官,案件少得
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异国怀乡。
他送了我一沓格陵兰的明信片:
阳光像粗短有力的大拇指,
把几枚彩色图钉一样的小木屋
摁在了海边的冰层上。
他盼望格陵兰彻底从丹麦独立出来。
这倒不是因为他那个从政的哥哥
有望成为第一任总统,而是因为
他更喜欢不拉雪橇的雪橇犬。
听闻此言的一瞬间
从我的肋骨间似乎也冲出来一条
威风凛凛的雪橇犬,挣脱了
胸腔里拖着的大国生活,冲向冰原。
2011.10.27-29,安徽黟县-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