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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叶丹:谒四祖寺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21-09-05  

叶丹:谒四祖寺




“从庐山的显赫到四祖寺的潜藏,
定有一条无形的观念的暗河
在碳性电池般干燥的思想史中逆流。”
借宿于整肃而嘈杂的兵营般的
黄梅县城,浸泡在传染病里的
县城——“那是实物化的噪音,
并且每天通过高脂的印刷机再版。”
噪声像砂纸磨损我耳道的漏斗,
“耳道里有把测量分贝的卷尺。”
县城里,声音挤压着声音,我的

举动因为过于坚硬而没有碎掉。
“我在噪音中寻找另一种声音。”
排除掉多如谣言般的岔路之诱惑,
“我曾在每个路口甩开一个幽灵。”
我找到你,精准得像穿过那
绣花针眼,这证明了道仍未阻断,
禁忌仍然保有它狭隘的腹地,
我从外省而来,把我的脚印
记在山的名下。“没有起点的旅行
最可疑,仿佛是语言驱赶我至此。”

我写到双峰山,像是为了完成
一次没有先例的表达,这座丘陵
拒绝了平原的唱腔又不得不
立足于互助的平原,这块不立
文字的阵地由无数的石块垒成,
像位终生警觉的士兵提防着文字
蛀食它的意志,他在很远处
就向我复忆了太多的公案,仿佛
所有的死者都聚集在我身边诉说。
这是不规则的山,逻辑的盲区, 

它能跳出戒律的限制,这是噪音
之网的奇点,古代乌有乡的
遗址之一。山间挤出暴动的溪流
浅不过膝盖,有流速,水花
才有弯曲,才生皱褶,留出空白
以便嫁接梨花的白梦,河堤在增长
以备过冬。道路为了我的抵达,
三十五年前就已铺好,环山的路
像脐带缠着子宫,一副绞索,
引我去沉默的门庭。景区无需

购买门票,就好像并不是所有的
觉悟都依赖仪式的规则,卖香的
商贩拒收我的硬币,“像九〇年代的
乡村小卖部。”寺内无歧的宁静,
如兔角那般稀有,就好像噪音的
统治仍有漏洞,拒绝噪音的独裁
让此山成为悬寺免于集体瘫痪。
幸运的是,露水中的台阶还未垮掉,
它是唯一不能被挪用的寺产。
露珠的核,毁誉都不能将它击穿。

露珠只能在人眼中消融,它不留
灰烬,虽然它曾在钟声的照耀下
像金属般反射过梵音的光芒。
来到无人的大殿,据说早课在露水
消逝前就已结束,诵经的声音
停驻在梁柱上沉淀,经文因为重复
被念而黏连滞重。绕过大殿而上,
两棵银杏树仿佛由道信的锡杖生长
而来,它高过避雷针,接收和
翻译消息。银杏挺拔而且成对,

像礼器,仿佛有僧人在树内打坐,
一种旧语法维持着旧秩序,果子
突然如香灰坠落,他出来见我,
穿着僧袍的黄向地面俯冲,面目
发皱但色泽饱满,声音的肌肉里
掺杂苦味的经卷。“因为对垂直的
冲动,走向刑场。”它落在地面
就即刻有了新的名字,如新词法
确立,撞击的声音被空放大,
这声音没有教我牺牲,它教我自度。

黄色的雨为了被我看见而存在,
引力在雨滴小小的身体上找到了
释放空间,语言之果在母语的
耐心中落地,砸坏了暂存意义的
容器。“意义需要更新和流动。”
我这个异教徒,礼拜的动作
抵触了规范,就像我永不会放弃
冲击。我知道:鲜有事物能脱离
语言而存立,词语在每个瞬间
捆绑我。“言语一定会招来失败。”

实际上,我敲击意义之缸的同时
也被雨敲击,它命令我返回
噪音的民主。在山门口,附近的
僧祗户在兜售白果,它们拥挤在
塑料袋的小宇宙中,那朴素的吆喝
听起来更像是等待回收的祷词。
在这喇叭操纵的长夜,我脑袋里
有个模糊的光明的载体正在对冲
诅咒的坏账,与人间重签条款:
光明尚存,若我能描出暗河的流径。

2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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