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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刘义:哀歌
级别: *
0楼  发表于: 2020-11-20  

刘义:哀歌

哀歌之一

死亡覆盖幽蓝的灯,一直醒着
在提示我们投入死亡的运动之中
时间是一层透明而虚无的薄膜
但最临近的死亡如寂静的翅翼,在黎明前一闪
你眼中包含天体旋转的晶莹
与浑浊的秩序突然消失
仿佛与我们同步走过那一段黑暗的台阶也消失了。
脱去痛苦的身体与蜷缩的影子
你从晚秋的第一柱光明中轻盈翻身。
而回忆的水滴在连击楠木,生命的引线爆破
气候的尖音,一池愧疚搅动苦荷失明的耳朵——
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光分泌的涟漪
你等来了应该等待的人,然后一个人开着灵车离开。

(2020)


哀歌之二

十年前的小野菊又出现在后山的山道上
仿佛跟他谈论文革运动的老人的化身。
没有任何改变,除了水泥路已经更新到脚下
但观念的围篱还凝滞于官溪充满悖论的运动
诗到了中途,生命是一只长腿的昆虫,惊扰光的精确度。
他穿过死亡与午后下降的宁寂
叶子旋转着落地,没有声音
很多都是同步的,像故人离开。
而你摘棉花的旧址,已荒废成草莽
新的声音从你的遗稿中聚集
复现在茶山与竹林的边沿,一丛丛客观的小野菊。

(2020)


哀歌之三

他们已具备了一种直接的能力
以生命的曲折幽邃获得的
他们都是你摆旧书摊认识的一些故人
(最少也有80岁以上,一个一个离开)
他们对时间的理解,也是早朝清露的理解
对无所不在的气候的辩驳
他们里面也包括他
隐逸在深山里的乡下的读书人
他们里面最后一个磨莹的人
轻盈地跳出历史巨壑以一副沉重的躯壳。
你用新生的视野来看待他
他正在空地上晒太阳,他的手杖思考着天空的秘密
但以激烈的现实敲击地面,发出无声的巨响
他起身喃喃自语:在一个巨变的时代
诗是一种直接的判断,就像我们生命的本身
不管经受多少曲折与幽邃,都需要一种既属于个体的
但又超越个体的直接深度,譬如官溪的清澄与垂直介入的光。

(2020)


哀歌之四

你在祠堂的墙壁上看到亡灵的声音
你在傍晚读芬尼根的守灵夜聆听到浑浊与晶澈交集的声音
你在季节转身时捕捉到冬天拨动炉火的声音
但那个暴发户要与你对诗,用最拙劣的古文
来回应现代的诗,这是每一个当代诗人的困镜
你再赋予它机敏的意义与节奏,但精神贫困者
都觉得那不是诗,仅仅在使用拙劣的散文
就像没有人能理解,诗才是一种精神的扶贫
当另一个你沿着村子的旷野独行
辽阔的黑暗与你一起感受群星经过屋顶时推移的光。

(2020)


哀歌之五

你很难理解,那个漂泊在欧洲哲学中心的同行
对于母语的思念,譬如我们处于困镜的圆心寻找困镜的答案
但你现在明白了,你把手伸进照片里,抚摸那片湖水的纹理
但只感到一阵阵枯萎的闪电在燃烧中熄灭。
于是你搭乘黎明的火车,过去的场景全部倒退着进入视野
山川切换城市,追忆交叠现实
而湖水以一种流动的时间出现,你也跟着流动起来
——止语是一种水,无念也是
当孤岛浸浴在午后流溢的众光之中,透明如水镜
整片湖水仿佛已成为你生命的一种形式。

(2020)


哀歌之六

在临近湖边的操场上,你寻访一座已经消失的古寺
在仿古建筑的台阶下面,找到一块小小的部件
红色的龙纹石雕被盖覆在隐喻折射的当代玻璃框里
你猜想这也是他凝视过的,来自三百年前的一位同行。
但你还是意犹未尽,翻过围墙在亭子里的石碑前徘徊
然后与蓝铁皮路标一起感受初冬细细的光
经过时间的手指筛选过的。但那口古井你怎么也找不到
直到你重新回到操场,一位拄手杖的退休老教师告诉你
在那边,不知道还在不在?你快速地搜索
接近边道的水泥地上,古井静置在那里
井沿穿插了很粗的铁棍,上了一把没有锁孔的锁
你觉得古井一定很疼,那种叫不出声的古典的疼。
你惆怅很久,又回转身去找那位老者
突然发觉他很像那个漂泊了很多地方的大诗人
那年他驾一叶银色的扁舟划破伦理学褶皱的东湖
来到这座古寺前,口占一首风雷般奇崛的诗。

(2020)


哀歌之七

不管如何,你必须要回到那个地方,像精神上的回返
只有到了那里,你才能拥有重新写作的动力或支撑。
……民国的小路上醉酒的电线杆消失了
你没来得及写的收缩的渔网的眼睛也消失了
不过县志里的树还在,古典式的小拱桥
及当代虚拟的风浪还在
但凤尾兰不在了,负载凤尾兰的废船不在了。
你觉得很多种结束都凝固在过去的那一个瞬间:
那一年,他站在这座孤岛上
看见废船内开满了凤尾兰。

(2020)
级别: 创办人
1楼  发表于: 2020-11-21  
“那不是诗”、“诗才是一种精神的扶贫”,这些表态也是为诗一辩吧!仿佛每个诗人都要重走这条自辩的长征路。
级别: *
2楼  发表于: 2020-11-21  
回 1楼(木朵) 的帖子
对诗的辨认,也是对自我的辨认,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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