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朵兄”视频号 会员列表
主题 : 梁中和:一种语言思考的尝试——梅洛·庞蒂《纯粹语言的幻象》读札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2-02-24  

梁中和:一种语言思考的尝试——梅洛·庞蒂《纯粹语言的幻象》读札



一种尝试:
 
  “我们在地球上说话已经很久了,”这句话可以这样说出来翻译出来并不是很久前的事,因为我们可以谈论“地球”本是晚近的事,用现代汉语说这样的句子更不是很久的事。“而我们说过的四分之三的话都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说“话”会流逝是什么意思?作为声音本来是可以用流逝比喻其消散的但这里很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因为这句话是一位哲人说的那就意味着肯定有深意。“话”也不是用来知觉的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说“在不知不觉中”,但这里为什么会用知觉作比喻呢?看完第一句我迫不及待地翻到文末最后一句,想知道这篇文章在说什么,因为结论一般在文末,“如此一种关于语言的普通理论,正像波朗所说的,将会导致这一结果:‘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最终发生的一切仿佛是语言没有存在过。’”这句话吸引了我,因为“两个人之间最终发生的”“仿佛是语言没有存在过”在我想来是说两个人之间经历的很多事不光好象是没有通过语言就到了今天的田地,而且还意味着“事”对于“语言”的本原上的优先性。我期待看到这种优先性是如何被论述的。
  “‘一朵玫瑰’‘天在下雨’‘时光美妙’‘人是要死的’,这些对于我们来说是表达的纯粹情形。”这里的“纯粹”是指简单吗?‘一朵玫瑰’发生在儿童学语期间只代表数或物种,发生在情人间可以代表爱人、爱、爱人的身体等等,在花卉市场上是交易用语,它并不纯粹,因为有人说要买她的“一朵玫瑰”对于卖花女就意味着半顿午餐,她听不到这是在说事物她也不在乎是哪个人拿了哪支作为玫瑰的“一朵”;“天在下雨”常出现在语言哲学的讨论中,那意味着语言与现实/世界的关系,但对一位卖花的女孩而言却意味着可能饿肚子的“噩耗”,“时光美妙”对于卖花女而言是空话,“时光”或许她不理解,她的时光是用每顿饭之间的间隔来认定的,“美妙”意味着空洞,“人是要死的”更是不着边际,“人”对于女孩还不是一个普遍名词,她会问是谁要死了?隔壁王大妈还是邻居李大爷?“死”就是躺进棺材众人埋,亲人哭众人叹,门前插着引魂幡。当然人不一定“要”死,小明他们都活得很好啊!对于“我们”中的我们是谁?作者已经死了很多年,他怎么知道对于现在的我们也一样呢?这里的我们何不换作“我”更妥帖。“在我们看来当它没有歧义地指示事件、事物状态、观念或关系时,表达就处于其顶点,因为,它在这些情形下没有留下任何可求的东西,它不再包含任何它没有揭示的、使我们滑向它指称的对象的东西。”这是相对于刚才说的是些滑向对象的纯粹语言,而表达的顶点在于说事说观念及其关系时的没有可求的对象的情形,“表达”与“语言”是什么关系?这里恐怕是一个意思,所有表达都是某种语言,所有语言当然是在表达,“表达”是所有样式的“去说”。
  “而在对话,叙述,语言游戏,知心话,许诺,祈祷,雄辩,文学中,总而言之,在这类具有第二力量的语言中,我们只是为了打动某人才谈论事物或观念,语词在这里回应的是语词;这类语言引起的是它自己,它在自然之上把自己构造成了一个嘈杂而狂热的王国;我们把它看作是那些陈述某种东西的标准形式的简单变种。”这样的分类是如何发生的呢?不比福柯在《词与物》序言中引用的中国百科全书的差,“对话、叙述、语言游戏、知心话、许诺、祈祷、雄辩、文学”“文学”是如何放到话里的?祈祷对于孩童就是语言游戏,知心话也可能多半是语言游戏,许诺是种雄辩,对话往往只是叙述各自,它们含有第二力量在于语言之外,我们真的是每每都有一个明确的“为了”吗?而且每每有为了时就都那么在乎“打动别人”吗?“别人”意味着什么?所谓语言独立的自己构成的王国中的语言自己意味着语言在何种意义上的独立性呢?不是柏拉图的理念吧,那又是什么呢?语词对语词的回应真的就单纯是语词间的事吗?这种变种恐怕并不简单。“表达不外乎是一个宣传、展现、简化某一知觉或观念的约定俗成的信号来代替这一知觉或这一观念。当然并非只存在着惯用语,而且一种语言能够指示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东西。”是谁在宣传、展示、简化知觉和观念?是人自觉的还是自然的?是“人”在这样做呢还是人的某种能力或倾向在这样做,这个主体是谁?会因个体不同而不同吗?人的这种宣传、展示、简化的结果或载体如果是约定俗成的信号,那么约定俗成是发生在什么时候?需要教育还是先天遗传的,因为遗传也是一种“俗成”的方式,“信号”比“表达”当然形象些但也只是表面的形象或解释层级的原始性不同而已,每个表达都是可以叫做信号,现在这个带有强烈物理或科技生活用语的词在这里只能满足一般的解释需求者。“当然”并不是随便给得出的,并非所有有其他情形的都可以用当然,因为“当然”含有某种顺理成章的意味,它在这里必须有理由支撑,“当然”还是说承认或认定了“当然”之后的次要性、低层级性、低解释力等等,这种认定在说出当然时已经全然到场但我们并没有察觉。语言可以指示未见过的,这里的“见过”是以视觉代指知觉和观念,很巧的是视觉的确可以作为两者的比喻而让人理解,如果我们要探讨语言与思想的关系那么未必要放过观念与视力的探讨,视觉在人的知觉活动中发挥的作用和所占的地位。如果用比喻意那么说语言可以指示未见过的就不成立,因为凡是语言能表达的就等于“见过”的东西,无论是“知觉”中还是在“观念”中,或是其他有效的表达能力和内容中,都可以说是“见过”的。如果见过只是表视觉那么这样说就没有普遍意义了,因为没有摸过的一样可以指示,为什么不说?
  “但是,如果新的成分不是从那些旧的、已经被表达的成分中构造出来的,如果它不能够由正在使用中的语言的词汇表和句法关系获得完整的界定,语言如何能够实现这种功能?”语言没有能力自我要求完善或实现自己的某种功能,这种“功能论”实际表明了作者的一种比喻性解释,而且这种解释的出现和顺利运用本身是很晚近的事,语言本来或许根本不需要什么功能的实现,它如果可以独立来说并且其中可能已经有了某种独立的条件,即有完整的个别功能才是可以读独立的,那么这句话就没有说出什么,因为它的意思是“有某种独立功能的事物要发挥其功能才可以被称为有某种独立功能”。语言中如何可能有新的成分?是指词汇表中的新词汇吗?那么语言本身就意味着是一种生成并正在生成的事物,新的事物成分出现只是表明语言是自身而已,至于它本身的生成是否是从旧的生新的可能没有必要讨论,因为与其说是所谓旧的在生或构造不如说是语言本身有自生的功能,或干脆说语言本身就意味着不断更生,要不就不是语言。句法关系似乎是与语言相关的,但其实就像人的骨骼与一个活生生的用来人们认定的人了无关系,可能是离得最远的,所以那些遗体捐献者本人和家属才那么心甘情愿地捐献遗体,语言其实完全可以心甘情愿地捐献句法,诗歌就是语言的灵魂,因为它舍弃了遗体。
  “语言使用一定数量的基本的、与关键含义任意地连接在一起的符号。它能够从那些关键含义出发重新组织任何新含义,从而能够用同一种语言说出它们。”这是进一步解释上面的比喻性解释,语言的“骨髓”(有造血功能的“机构”)似乎是有一定数量的、 与关键的含义联系的符号,语言在什么意义上可以说数量?一个词的“一个”指什么?“爱”在很多民族语言中都是一个词,但它的“一个”对于基督徒一定不具有单独性而是整全性,“道”对于中国人也是一样,像这样基本的词如何界定?“善”“恶”“美”“丑”是否都是基本的词?“用同一种语言”,语言又如何论“种”语言和谁在一起构成一个种?属又是什么?民族语言不同的声音、文字就是不同的种吗?肢体语言、沉默、哭笑、眼神、叹息都是语言,它们如何分“种”?什么是同一种?“最后,表达能够表达,是因为它把我们全部的经验重新引回到了我们在学习语言时就已经掌握了的这个符号和这个含义之间最初一致的系统中;语言之所以是绝对清楚明白的,是因为没有哪种思想会在语词中残存,也没有任何语词会在关于某种东西的纯粹思想中残存。”语言是我曾经学习的符号与含义联系的系统,这一前提保证了这句话的前半句,表达与经验似乎是分开的,是语言把经历的事引回符号和含义间的本有的学到的联系吗?那么亲人亡故后我们的哭泣和沉默作为某种表达是如何引回的呢?我们如何学到那些联系的呢?“系统”也是比喻解释,“最初”只是想表达一种决定性而一定没有线性的历史时间意味,这时时间表现为一种决定和被决定的关系。语言是学习来的吗?学习如果指近代以来的集体普及式修辞教育那么语言真的是从幼儿园和小学学来的?恐怕不是,那么学习和语言是什么关系?是一种硬性的实体性关系?操作关系?解释关系?还是本身同语反复?恐怕不是简单的“学习语言”就打发了“学习”与“语言”的关系问题。“语言”一词本身在语言中就有奇妙的角色,就像《黑客帝国》中的尼奥。语言是否是绝对清楚明白的仍是问题,如果没有哪种思想会在语言中残存那么近代以来的诠释学就是痴人说梦喽,恐怕不是,“纯粹思想”是说什么?语词在思想中这种说法好象语言可以外在于思想之流,一旦融如就没有了踪迹就像水滴融入水里。“认识你自己”这句“语言”如何绝对清楚明白呢?靠没有语词残存的思想还是没有思想残存的语词?
  “我们完全秘密地尊崇这一语言理想,总而言之,语言通过把我们引向事物而使我们从它本身那里解放出来。语言对于我们而言乃是这一令人惊异的装置:它允许用有限数量的符号表达不确定数量的思想或事物——这些符号被选出来准确地重新组织我们打算说的一切新东西,被选用来向我们通报事物最初命名的证据。”我们秘密地尊崇一个语言理想,即我们以为语言是这样的,它把我们与语言本身区分开了并引我们到事物那里,由一定数量语词造出无限数量思想,但如前所说,语言、思想如何计算数量?语言如何自动地成为一个装置?既然人从语言中诞生和事物从语言中落草是同一个过程,那么人、物与命名之间是怎么回事?只是重新组织说出来命名那么不就还是在语言内部的运作?人、物就是在命名中区别开来并且两者也从语言中诞生,那么命名作为一种促生力量又意味着什么?难道语言不就是命名吗?语言着和命名着有什么区别?命名给出名称本身不就是语言“装置”进行更生的最重要的“操作机制”吗?那么这样说就是“语言在‘语--言’(命名)中让人、物诞生而后在人与物的‘语--言’中又回归语言”。好象什么也没说,但也好象什么都说完了。语言哲学家会说这是一种“文学表达”不错,那么文学表达只是满足某种奇特的好奇心而有其存在的理由吗,就像达米特说思想史研究那样(《分析哲学的起源》序末)?那么恐怕所谓的“奇特的好奇心”这种表达才更具有“文学性”,它不过是礼貌地用婉转而带有某种严肃的思想特征的修辞手段来形容那些微不足道的琐碎小事而已。关键是看“一个”表达为什么如此这般地出现了并在那时那地那样地情形下出现了。划出研究的界限和问题归类当然是看似严格的做法而且是很谦虚的行为但可能不是真实地对待问题,因为对于“我”或“他”问题扑面而来时我们都无法首先选择划界或归类,至于说定位为“文学性”“好奇心”等就只是一种高雅的无理敷衍。
  “既然这一装置的运作成功了,既然人们在说,人们在写,那么我们可以认为:语言——就像上帝的知性一样——包含了全部可能的含义的胚芽;我们所有的思想都注定要被语言说出;”语言是“像”还是“是”上帝的知性?何不把名喻改为隐喻?那样意味岂不更丰富些?用“胚芽”来比喻语言包含所有可能思想和含义很朴素,但“胚芽”不只是修辞语言,唯物主义者和生物学家会说是先有胚芽后有语言,现代隐喻哲学家会说是因为有了“胚芽”这种事物我们才有了比喻的“胚芽”这种含义,那么我们这里听到的那句话要么被解为修辞要么被理解为颠倒黑白,总是落回语言中而不能对其有所道说。“注定”只是语言当然可以用来褒奖语言之于思想的原初“胚芽”地位,“注定”道出的不是关乎语言的也不是关乎思想的,而是关乎作者信念的。这种信念包含了对思想、语言自以为清晰的界定或仅是一种以为“清晰”的信念以及语言比思想更原初和具有生发性。“出现在人的经验中的任何含义在其自身内就包含着其用语,就像在皮亚杰的儿童们眼里,太阳在其中心就包含着其名称。我们的语言实际上从事物那里重新发现了一种扮演这些事物的言语。”这里语言与事物就不单是命名关系了,事物自身就包含了应有的语言,我们只是“重新”(表明不是首次)“发现”(原来就在)了“扮演”事物的言语,这时的“语言”就不是决然与事物两立而是寓于事物中,至于是哪中寓法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信念不仅仅归属于常识,它们主宰着精确科学(但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并没有主宰语言学)。人们总是重复地说科学是一种正确地构成的语言。这也就是说语言是科学的开始,而算法是语言的成熟形式。”“算法”是“一种规则系统:一种循序渐进解决问题的过程,尤指一种为在有限步骤内解决问题而建立的可重复应用的计算过程”,算法就是比逻辑更为广义的语言运用的系统规则,“成熟”也是比喻,语言的成熟不会带来果实。“算法这一普遍语言计划,乃是对于既定语言的一种反叛。人们不想依赖于既定语言的混乱,人们打算依据真理的尺度重新构造它,按照上帝的想法重新定义它,从零开始言语的历史,或者毋宁说使言语摆脱历史。”反叛意味着算法脱离了既定语言的束缚,既定语言如何束缚语言呢?既定语言是当下确定的言语,有意义但不可以纳入没有时间限制的普遍的考量中,所以说算法是使语言摆脱了历史,这里的历史是指具体的时空和语境限制。这时一种主宰者的身份就突显了,它叫“上帝”,这个主宰的想法也就是它本身重新在无时空情景的“世界”里以算法规整语言,这种规整叫“依据真理的尺度”,这句话无非是说归整得对,是以对的方式规整的,“对”就是主宰所是的方式。最初是“人们不想依赖既定语言”可后来是“上帝”出面规整,“人”与“上帝”之名何异?提要求时是人满足要求时是上帝,异名而同体,但不是两者,这是语言本身。
  “不管是神秘的还是可知的,总有那么一个地方,任何存在的或将要存在的东西在那里都准备着同时让自己被说出。”那个“地方”已经包含了一些可能,说什么在那里都可以,因为它本身是语言设置的一个可以容纳一切的东西,当然也可以容纳所谓“将来”“存在”“东西”等等。“不论如何,我们在别人的话中寻找到从来都不过是我们自己置于其中的东西,交流是一种表面现象,它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真正新的东西。”这样说话还是有很多想不开的“执着”,一是何必说“别人的话”,“话”难道不够吗?何必说是“我们”“置于”什么中呢?好象孩童追求形象,这些动作和用词本身说明作者没有融入自己的思想中只是在他人的眼里看。“新的东西”中的“新”恐怕也是执着。
  “总之,我们明白向我们所说的东西,因为我们事先就知道人们向我们说出的那些词的意义。最终而言,我们只能理解我己经知道的东西我只能向自己提出那些我能够解决的问题。”“总之”道出了作者的最后一口气,也是最想说的话,可是他的表达一点都不“总之”,“事先”可以理解为柏拉图的苏格拉底引诱男童回忆几何知识吗?可以理解为康德的“人为自然立法”吗?只是我们只能理解我己经知道的东西我只能向自己提出那些我能够解决的问题,还有什么别的“新”的东西吗?那么何必开口说这些话,还写作这篇文章?恐怕让作者提笔写作的不只是这最后的“总之”重要的还在于“我们”“语言”“表达”“事物”“纯粹”“命名”“历史”“算法”“上帝”这些基本的语词让作者不安,他不愿意承认两个人之间最终发生的一切仿佛是语言没有存在过。他要“说”出语言来,哪怕只是说语言不能说!但语言之“要去说”的本性只是暗中指示着作者,他不明了所以写作,可“我”明了吗?何必读札?“读”本身就是“听”,至少没有去落入语言的驱使中“去说”,而是倾听语言“去说”的要求。

总结:

  在写作本文时采用了一种随读随想的札记办法,希望以此保留一些思考的印记,不怕杂乱,反而就是要呈现这种纷杂,在纷杂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阅读一种书面翻译语言时通常所处的个体化的境遇,这种境遇具体但又抽象,可以从中知道“我”最近读了什么看了什么,如《分析哲学的起源》序、《词与物》序、《黑客帝国》等还有有什么感想,我们要展示这些作为个体差异很大的因素在理解语言时所占的地位。还有就是读者与作者的交融,其实在理解中是在重塑中“我”不再为“我”“人”不再为“人”。原则上“我”完全可以在重新阅读时采取完全不同的方式,但现在已经用了“这样”一种,为什么?我“不得不”的“原因”何在?“我”又为什么能刻意安排这种自己完全没有预期的写作计划?“我”居然可以在文本之外说些什么,就像最近看《德国著名哲学家自述》中的体会一样,“我”作为个体当然可以自以为参与了真正的问题讨论,本以为从《自述》中可以看到德国近现代哲学演进的脉络但看完后只是觉得一个一个活人,包括他们的思想,都是一个一个毫无关联。从他们文字中看到的不是可以普遍化的思想,而是必须具体切身讨论的“梦想”(这里用梦想毫无贬低之意)。“我”究竟“应该”在何处言说语言?哪怕是说“语言不可言说”,就像结尾说的去倾听语言“去说”的要求吗?恐怕不够。
描述
快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