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栾树纹丝不动。
这是月初移栽的一批树
一批被杀过头的树。叶子也被扯掉了。
为了沉默,也为了更好地成活。
甲方说这样不好看啊。
他们要好看。
父亲说现在不好看以后会好看啊。
为了现在好看很快它们将死掉。
我紧握着水管朝这些树射击。
自来水将塑料管鼓胀起来
透明的水冲击着树干。
水在渗透,土在变成泥土。
我静静地浇灌,倾听里外的声音。
秋天的昏暗四下弥漫。
二期工程的灯光彻夜不灭。
机器不停运转,却不见工人。
好比此刻的我,和这些栾树
以我们各自的方式承受每天的遗失。
我不知这些树能活多久
这些树也不知我。
不知为不知。是也。一生长短
谁能计得真。当我接受了朋友黑光的死
并接受他留下的诗也很快会被遗忘
那种惊心。像流水哗哗。
我喝下一手掌那么多的水
扔掉水管在草地上跑起来。
这小区里的栾树也跟着我
跑动起来。跑累了我躺在草地上
栾树在空中。房子在空中。倒立朝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