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曙光 译
《彼得·昆斯在弹琴》是一首关于音乐的诗。在莎士比亚伪喜剧《仲夏夜之梦》中,有一个角色,就叫彼得·昆斯,他是一个木匠,为了讨好公爵夫妇,就找了一帮人粉墨登场,自己则担任导演和编剧,还上台念了一段开场白。在这首诗里,史蒂文斯让他扮演了一个主角,由他来讲述故事。clavier,是一种键盘乐,是指小钢琴。史蒂文斯很可能让这位彼得·昆斯先生一面弹着琴,一面吟唱。这种弹唱的方式在西方有着很悠久的传统,当然最早弹的是六弦琴或七弦琴。因为在古代(当然是西方),诗人们——尤其抒情诗人——常常一边弹着琴,一边吟诵诗歌。诗中讲述的是《圣经》中的故事。美丽的女人苏姗娜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洗澡,有两位老法官在暗中偷看。当女仆出去后,他们两个出现在苏姗娜面前,提出非分的要求。当被苏姗娜拒绝,他们诬陷她与别人通奸,并判她死刑。先知但以理却查明真相,两位长老被判死刑,苏姗娜无罪释放。
《圣经》讲这个故事是劝人行善,但在史蒂文斯这里,他只是利用了故事的前半部分,来探讨感官对心理的影响。
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史蒂文斯的一贯思想,他肯定尘世的欢乐,肯定肉体,这些与以往的哲学家的结论是大不一样的。肯定现世,这就有了积极的意义。他在三个方面表现了音乐:
1、在诗中直接论述音乐;2、用声音的各种乐器来进行比喻。3、从韵律上看,全诗也具有强烈的音乐感和节奏感。比如第一段安详舒缓,像音乐中的引子。第二段明快而单纯,像音乐中快板。第三段加入了很多声部,各种音响组合在了一起。第四段也就是最后一段调子又明显慢了下来,带有沉思性,仿佛故事讲完了,讲述者陷入了沉思。
1
正如我的手指在琴键上
奏出音乐,相同的声音
在我的心灵同样奏出音乐。
那么音乐是情感,不是声音;
因而它是我所感知的,
在这个房间里,渴望着你,
想到你暗蓝色的丝衣,
是音乐。就像被苏姗娜
在长者心中唤醒的乐曲。
一个绿色的夜晚,明亮而温暖,
她沐浴在安静的庭院,这时
红眼睛的长者们看着,感到
他们生命的低声区在
迷人的和弦中震颤,稀薄的血
搏动着和撒那拨奏曲。
2
在绿色的水中,明亮而温暖,
苏姗娜躺着。
她寻找着
春天的触摸,
找到了
隐秘的想象。
她叹息,
为太多的曲调。
在沙岸上,她站在
情感消褪的平静中。
她感到,在叶子中间,
古老奉献的
露珠。
她走在草地上,
仍在颤抖。
风像她的女仆,
在羞怯脚上,
缠着手织的丝巾,
仍在飘动。
一阵气息在她手上
使这个夜晚喑哑。
她转身——
铙钹轰响,
号角齐鸣。
3
很快,伴着铃鼓般的喧声,
来了她拜占庭的女仆。
她们惊异于苏姗娜为何
对她身旁的长者大叫;
她们耳语着,叠句
像被雨扫过的柳树。
即刻,她们灯笼提起的火光
照出了苏姗娜和她的羞怯。
然后,傻笑着的拜占庭女仆
逃开,伴着铃鼓般的喧声。
4
美是心中瞬间的记忆——
一道时开时闭的门;
但它在肉体中不朽。
身体消逝了;身体的美长存。
同样夜晚消逝,在逝去的绿色中
一个波浪,在无限地涌动。
同样庭院消逝,它们柔顺的呼吸
注满冬天的僧衣,实现了忏悔。
同样少女们消逝,向着玫瑰色的
少女合唱班的庆典。
苏姗娜的音乐拨动了白色
长者们淫荡的弦;但,她逃了,
只是留下死亡嘲讽的喳喳声。
现在,在不朽中,它继续
弹奏着她记忆的六弦琴,
完成永恒的赞美的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