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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张永渝:王楚印象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8-08-29  

张永渝:王楚印象




  结识亮子有四年了,通过他的老师,我的朋友,赤峰学院中文系的张无为兄,我们相识于一个酒桌儿,当时亮子已经出了一本诗集《时间面影》,一口气读完,惊讶于亮子对节奏的控制和情绪的把握,我当时暗想,他已经过了一个坎儿,是“诗与非诗”的门坎儿,以我的标准衡量,即便许多名气颇大的“诗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跨过这道坎儿。亮子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过了这道坎儿,得益于他天赋的语感,以及水平在平均线以上熟练的技巧和自觉独立的美学追求。
  此后亮子似乎是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今年三月,一个毫无征兆的下午,我在呼市突然接到亮子从北京打来的电话,他说准备要编一本刊物,暂定名为《蒙疆评论》,经过努力,这本刊物终于出版了,最后被定名为《省。评论》——内蒙古第一本专业的诗歌评论刊物。6月6日,文亮、散羊、王度等内蒙古诗歌研究中心同仁与呼市的赵卡、巴盟的牧子等诗人和我的文研班同学一起,举办了《省。评论》的首发式,气氛热烈而活泼。虽然通辽的文亮和散羊鼻音并不沉重,但精辟的发言与诗的品质足以平衡一个城市的酸和尾音翘翘板的调调,让寄居在喜剧异乡的我有了些许的快乐。呼市的四天,我和文亮泡在一起,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好多令我敬佩的优点——自信、通达、乐观、宽容、真诚、守时、不矫饰、不轻狂,有计划、重然诺,他身上有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与亲和力,这是学不来的。虽然我比他大了11岁,但在谋事处事等方面他是我的老师。文亮的这些令人着迷的性格也使他的诗歌具有一种对话与私密交流的气质,不管是他早期的唯美抒情诗(姑且称之)于近期的金刚怒目诗(姑且称之),他很容易在诗中预设一个“你”,作为他的对话者与聆听着而存在,令读者如临其境,跟着抒情主人公欢笑悲忧、喜怒哀愁——“你来了吗?你来了吗?”(《晒一晒太阳》);“你从天上来/带着我不知道的新鲜事” (《远方的朋友》)。“你”是谁?谁是“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打开文亮的诗集,总有一个“你”像听到呼唤一样的来坐在你的面前,欢笑悲忧、喜怒哀愁。10月22——24日,我们在赤峰市的锦山镇共同参加红山诗会,会上他是绝对的中心,思维敏捷,言辞激烈,在自己作主题发言时,竟弃写好的文稿不用,现场作了一个多小时的发言,谈了内蒙古诗歌的现状并结合自己的诗歌创作谈到了关于诗歌观念的问题。大会的最后一天,亮子要赶回通辽,我把他送到赤峰,一路上相谈甚欢,说了很多真话。
  亮子有一首诗被贴在了我的电脑上方,这首诗只有短短的四行——

平静

面对世界,我们感到:
一切无所不能。

其实,向别处流出的溪水,
远比内心更遥不可及。


  这首诗让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顾城的《远和近》和米兰昆德拉的一部书名《生活在别处》(它来自兰波的一句诗)。这个时代过于强大与迅捷了,对于我们还未养成的人性,诗人柏桦给儿子起名叫柏慢,这是诗人的智慧。文亮的短诗真好,甚至是“越短越好”——  

黑白风景

一个诗人,从火车道爬上了天堂
一个诗人,用菜刀割断了俗人的喉咙

第三个诗人,试图找到以上所述之间的关系


  以下这首诗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我甚至认为,单此一首,王文亮足以名世。

远方的朋友

你没有从海上来
这次我让你从天上来
带来你给我的二十几颗星星
好多年不见,要把星星一口气喝光
我的脸颊从火焰中滚过
我把生活彻底烧着了
我将焦黑的碎片念出来
于是就有了朗诵
于是就有了一次流泪

你从天上来
带着我不知道的新鲜事
你回天上去
我不能与你一起回去


  这首诗文亮没有标出写作时间,我想或许是几年前写的吧,这首诗我读了又读,“真个喜欢”,总以为有王寅的味道,平静、从容而节制。
  现在的文亮(姑且称之)极端而锋利,敏感而决绝——我是丢掉身份的人/看见很多器官在街上走着/眼睛踩住眼睛/耳朵撞上耳朵(《身份问题》),绝对的自信,绝对的自我,甚至有些无理而粗暴——我与自己谈话,也是一次精心的谋杀/无人看见,缺乏证实,或身首异处。/我唯一的爱好,就是自己解决自己(《不能挣脱枷锁》)。现在的文亮变得越来越愤怒和“有思想”,大量的警句以诗前“题记”(姑且称之)的形式被生产出来——“生活有三个去处/俗事,飞行,火葬场”;“我就是一条温文尔雅的隧道/时刻等待野蛮人的穿行”;“ 生活在痛苦的遭遇里/心因为死去而重生”; “绝望使我很难堪/我要吐出我吃掉的东西”;“ 纯诗来源于生活之外/那遥远飘忽的精神世界”; “死亡不是一睡不醒/是用沉默叩击活人的记忆”……,他所有的“题记”,我最喜欢的是《洗澡》里的那句——“不洗不舒服斯基”,这种只属于语言的趣味,如张孝祥所言:“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文亮的诗歌自有其叙事与幽默的部分,这是我更喜欢的,如《异端的小镇》和下面这首《内蒙古》——

内蒙古

我用手一指
地图上这个卷曲的褶皱的被使用过的卫生巾
就是我的故乡
我是如此深爱我的故乡啊
这么多草
这么多羊
我无法不爱
我也只能爱这个令我心旷神怡的故乡
因为我除此之外
没有别的故乡了


  这首《内蒙古》似乎对文亮的行进中的写作有着特殊的意义,相对于《不能挣脱枷锁》,如慢相对于快,轻相对于重,远相对于近,钝刀相对于莫邪。我相信,文亮深谙这种平衡的艺术,高空走钢丝,平地骑快马,长枪能贯喉,短剑可绝肮。
  当然,最能体现亮子才华的还是他的组诗:《二十六维》,《第八套广播体操》,《惶惑时代》,诗人浪荡的情思与飘逸的才华,敲开了狂欢节上酒神的橡木桶,令听着迷醉,舞者高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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