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朵兄”视频号 会员列表
主题 : 木朵:论访谈录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8-01-11  

木朵:论访谈录



遣辞必中律
  ——杜甫《桥陵诗三十韵因呈县内诸官》

我们在枝头
擦干净嘴,
耗尽黎明的
珠宝以除去
一个人的味道。
  ——R.S.托马斯《十三只乌鸫观看一个人》)

我不知道更喜欢哪个,
歌唱的美
或者暗示的美,
鸣叫时的乌鸫
或者鸣叫之后。
  ——史蒂文斯《十三种看乌鸫的方式》





  在致友人的一封书信中,我曾仿照他人的口吻称最近几年所从事的访谈工作为“激情的自传”,在复述这句话时,我看见一个孤悬宇宙的小星球自转不止,却不知它要把轨迹引入怎样的诡奇之中。或许,在现有的基础上,可以谈一谈“访谈录”这一文体到底是什么,观察它是否足以成为被谈论的对象,并通过它窥视访谈双方在那一生产活动中得到多少实惠,甚至还得探问:它将如何唤起读者的兴致?作为沉迷这一文体多日的活动者,我更想实现的是:它到底有多大的度量?当我看见一篇“访谈录”位于某位诗人诗集之后的那些页码时,不禁好奇于它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到底如何。从我屡屡实践的经验来看,一篇访谈录的长度也是一个谜,好比穿过夜市,不易辨识何处是尽头。
  最早一篇访谈录是如何进行的?在那时,被访问的人是否名气与实力高于采访者?当初,又是如何商定这个将要产生的文本的署名权的?古貌已不可寻,仅凭如今我们脑海里它的形象,尚能识别怎样的篇什应为“访谈录”,甚至能进一步判断孰优孰劣。很多情况下,我们并不考察一篇访谈录的档次,只注意其中有趣与否。将访谈录当成一份诗人的补充信息,附于书末,这一设想是成立的,因其中随意交谈、不假思索的成分较多,读者可以从中看到一幅幅速写,却不一定能形成带一个标准镜框的肖像。一位诗人在其他场合上几乎无暇谈及自我的私密生活,而访谈这种形式恰好满足了读写双方的愿望。
  不是为了保持一种亲切的文风、悠闲的谈吐方式,而是对访谈录的一种简便认识,促使采访者很轻易地寻访一位诗人,在一台小小录音机的运转状态中,就水到渠成地完成了对话;他无需充分的准备,甚至不必预备针对性很强的问题,只要把握住提问的基本技巧,加上一点适时的察言观色,就不难引诱被访问的那个角色说出了许多花絮,若是能捕获独家报道,被访者率性搭话、毫无顾忌,而透露出些许个人恩怨好恶,就算得上即兴对话的艳遇了。
  有时,不是采访者去找一个谈话的伙伴,而是被请来提问,就像一个懂得礼节的宾客,揣摩着主人的心思,理解这份请柬的用意,试探着挑起话端;他已被告知:这篇即将产生的访谈录是用来作为一本书或一个专辑的附录的,就像正餐之余还要一盘甜点。谈话有计划地进行,似乎每个观点的溜出,都如同盲人博尔赫斯在口述时那么有能耐、讲分寸。访谈可长可短,不受篇幅的限制,在别处出现的问题,在这里仍然可以套用,如果答话人表述得过于零碎,两人可以就“不成体系反而是真正的需要”这一立论达成共识。最有趣的现象是参与每一次访谈的双方都自认为他们在进行类似《论语》中的智慧之光的搜罗工作,都觉得自己观点鲜明、态度严肃认真,并且在随意而友好的气氛中不时掷送敏感的彩球,由此预想着日后的读者会为其中的部分真知而震撼。
  那么,书面访谈可否起到修复自由散漫所造成的繁杂效果之作用?为了将访谈的范围限定在一个可视的领域,采访者必须熟知自己的对象,并择机设计既体面又深切的问题,这些问题彼此勾心斗角,形成紧凑的屋顶,能让被访问对象一下子就找到问题的栋梁,将来读者浏览,亦很方便嗅出精神的皱褶。这个可视的领域首先是采访者熟习的,他对访谈录的篇幅有初步的预期,他不希望问题不着边际,从而引发答题人凌空虚蹈,以致收不住阵脚。为了找准对话的节奏感,有必要试问一两次,在问与被问双方间找一找默契。对于一个有经验的采访者来说,他会避免俗套,不去问其他场合已问过多遍的谜团,也回避被访问之人在已有的对话中吐露过的心曲,简言之,他有责任把这一次崭新的访谈当作全新的创作来对待,严格要求这篇访谈录是一件精品,是可归属自己的永久的劳动成果。
  他这边准备妥当,还仅仅是问题的发轫,对方亦有必要探悉这个提问人的风格,甚至了解到他的期待、他此前做过的其他访谈,既稳住问题摆列中的阵势,又巧于应付,显示出自己在答疑中的俏皮与机智,也表明自身对访谈录的相关机制了如指掌。因为这些问题都是用来套近乎的,用来探测答题人的内心世界,他对一些迂回不前的问题可以表示不满,并协议删除它或更改它,以多出一个侧面来佯攻自己,从而显露自己应对之际老鹰般的敏捷身手。
  对于生性敏感、乐于借题发挥的受访者来说,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亦能曲折跌宕,生出一番深意来,也就是说,拙劣或稚嫩的采访者并不完全导致一篇访谈录的基调低沉。毫无疑问,一般的问题经过如此机灵的受访者的解答,就会卸除它们因干瘪造成的消极影响,而隐于次等位置,不让人注意,任读者在答辞中遨游。精妙的答辞化解了本已形成的危机,那人似乎已注意到所有可能的潜问题,一步步深入,使人看得见他的见解如何拈花惹草又如何不湿鞋袜。也许,采访者采取了一问一答、依次布局的方式,这样,在妙语连珠的感召下,他会适时改善继而提出的新问题,好像找到了敞开心扉、促膝长谈的办法。最好的情况是,问得恳切又狡猾,答得直率又潇洒。因书面访谈不紧扣瞬间的火花,问答双方均可细心掂量,以发挥那一段日子里最佳的激情。
  书面访谈的一个好处在于,采访者不必看对方的眼色行事,就好比独自驱车行驶在乡村公路上,无需分神去照顾副驾驶席上的某位贵宾。他从那种要讲究分寸、客套的气氛中脱离出来,在自己的书桌前捏笔狂想,他也有时间根据对方的反馈适当补救己方信息的匮乏,从而不易流露出准备上的不周。书信的一来一往很可能为来日的情谊起到了铺垫作用,但即便无缘成为此次工作之余的益友,也因彼此不曾见面而合乎距离产生美的告诫。采访者务必处于一个全神贯注、不被左右的环境中,才可能使问题变成文学批评的等价物。实际上,最理想的问询可以不冒出问号,甚至连询问的口吻也去掉,它是一种已经持有某个观点之后的磋商,也就是说,这次访谈既沾有文学批评的亲,又带有彼此相互确认的故。





  一位接受多次访问的诗人与一位经常去访问不同诗人的采访者对访谈录的看法难以一致。在前者看来,受邀前往,这一回与前几趟并无太多区别,无非是继续就老生常谈再染一遍风霜;他经历得太多,这种场合已不觉陌生,已掌握了答题的技巧,甚至他已决定在各种类似场合上保持言辞的一致风格——他迷上了这种统一的口径,好像时时显露的是同一排漂亮的牙齿,也认为这么去表现,会留给世人一个清晰的诗人轮廓,人们更方便记住他。他占据了主动,实际上,关于诗学的核心问题就那么几个,他已烂熟在心,所考虑的可能是如何把这些问题表达得更得人心、更令人惊诧,或者在这一次答辞中顺便回应另一个场合上某位同行的荒谬观点。他老练得百毒不侵,采访者几乎找不到突破口,被眼前这位干练的诗人控制住了,消弭了个性,变成了诗人的传声筒,遑论提问恰好是文学批评的开展。
  而老练的采访者面对采访名单上的下一个诗人,是否很快就受益于上次访问的心得?他把自己陆续制作的访谈录保存起来,使之丰厚,至少可以在发出新的邀请时作为动人心扉的见面礼:这是一位负责的采访者,他一直从事这项专门工作,他正形成一个完整的系列,而足下正是不可或缺的对象。他乐意相信一本访谈录即告成册,他是惟一的受益人,统辖着四野扩张的马群。他下意识地强化访问的系统性要求,以显示这项工作的专业性、复杂度。一些问题甫一设计就同步消耗着当时他从不同渠道获得的新体会,比如刚刚读了一部小说,这时他完全可以把阅读中的某些心得化作问题,旁敲侧击,去充数,问一问这位诗人的看法。如此,你会意识到问题的提出几乎是一种巧遇,并不遵循某个古老的法则。但作为采访者,为了巩固所处领域的魅力,不得不发展其中的科学成分,他乐于承认自己的举动受到了诗神的亲切犒劳。他认为这样问要比那样问更高明,从上一问的答辞中找寻新的话题,以维持一问一答的递进节奏,应是访谈的要诀。慢慢地,他放弃在繁琐的问题中探听诗人的私生活与额外的嗜好,而是让每一个问题紧扣那人诗艺的每一个关键时期,使得在第三人看来,这篇访谈录来历非凡,经过了长久的凝视,采访者的眼光如同深邃的探照灯,替他扫视了一位隐居者的全部领地。摆在采访者面前的第一个诱惑在于:他必须触及受访人的深渊,让那人瞬间了解到他不虚此行,他的有备而来、同行身份,帮助他提醒他的采访对象平等地对待他:他们是临时的合作伙伴,而不存在尊卑之分。
  当然,我们也想知道:如何提问才不致失去采访者应持有的敏感与活力?提出问题,引人深省,这是一种古老的求知与教学方式。所列诸问题的实质在于不言自明地显示出自身对某一事实的态度,它们不放弃参与某一系列反思活动的权利,不仅是为了谋求一个踏实的落脚点、一个解闷的入口,还是退让出自己对事物的认知所涉足的领域,任其他人在之上耕耘,以推算出自身的底蕴。一般而言,大问题可由一撮小问题组成,它所要求的篇幅并不大,换言之,它有紧缩舌根的偏好,它乐于以点及面地唤起答辞的生机勃勃。尽管短小的问题只占一个自然段,但是它并不担心淹没于洋洋洒洒的答卷中。事实上,问题一经提出,就规定了携手共行的路线,一旦答题人肆意偏离正途,就会溢出理智的边界,而损耗一部分固有的形象。
  伪问题同样存在,从它被设想出来,到被作答,采访者会见识到它到底有怎样的货色与肚量,也就是说,貌似漂亮的提问,经过聪明的答辩,竟然露出原形:它并不能作为真实的问题存在,只是一棵被白鹭染白了树冠,败露出其乔装打扮意图的绿树。事实上,部分的问题确实发自采访者心底枯井,他一直在针对井底之物发出寻人启事,“我能知道什么?”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或许他对一些时兴的术语不了解,或对一位为人称羡的外国诗人知之甚少,或缺乏工具书理解古代诗人的内心世界,如此,他可以趁机向当前的诗人去探听底细。这也说明了问卷的设计沾染了几分自私自利的气息,而且其中问题的层次感多少被偶然与灵感这对夫妇款待过。
  貌似不称职的问题很可能令人扫兴,从而破坏了友好的局面,不过,对于那位老练豁达的诗人并不构成绝对的困境,至少他可以透过如此问法去回答人们脑海里对诗学花圃到底有多么深的误解,也就是说,绕过问题形成的荆棘,他可以就花丛中为何同时长满荒凉发表自己的高见。这也算得破题的必要之法。
  实际上,偏执的看法会在伪问题上作怪:一个问题不同的受访人有不同的答案,是否表明这个问题恰好不真呢?他也许认为惟一的解释,那具有数学之美的一问一答,才保证问题的合情合理。有些问题构思伊始,其实已有对答法的预期,它们只是提问人所理解的宇宙模型,“事物就应如此;如此才可以说我知道。”然而,答题人偏离了初衷,令人惊诧的表述就可能为这个看似圆满的模型添枝加叶。无论真伪,这些问题正是他理解宇宙万物的途径,它们极也可能具备逐步伸展,去濡染他人领土的禀赋。



  赏心悦目的访谈录是否遵守了节制、自律的古训?除了每一次问答所拟的篇幅需要拿捏之外,问答的次数,也即大问题的数目,亦是要精心推测的:一方面,不宜透支了问题的内力,扰乱问题之间应保有的差异,避免问答双方进入敷衍了事的程序,另一方面述而有作的本意要求从一开始就应照顾到日后读者的视野接受程度。精妙的问答可资以后其他文学批评频繁引用,也保证了读者一饮而尽、一气呵成地读完整篇趣闻,它们早已猜测到读者在哪儿需要放松,在何时又需要被紧扣心扉;它们传达出一种新事物的气象。
  也许,九个大问题、每个问题三百字上下已是鸿篇巨制的应酬。答卷人会否嫌揽下的工程旷日持久,并在工作中丧失了斗志?那么,在询问时,是一次寄达一个基本问题,还是一次寄出两三个为宜?如果他每回答一次,需要三至七日,那么,加上问答过后的修订和统稿所需时日,就要花费近两个月的光阴。这段时间内,提问人或许另有其他的邂逅,从别处获得灵感,以徐步形成自己的边幅,而答卷人也不必干等这桩差事,亦可继续其他的文学活动。约两个月的周折,或许是最佳的工期,不急于竣工,又设定了庆功宴,对问答双方均有裨益。如此,沐浴了两月光阴的访谈录也就充裕地结识到时间女神豢养的各种精灵,并使自身从此沾染不止的劳动气息始终保留下来,成为一个元文本芳颜永驻的奥秘。
  实际上,九大问题的铺设很可能消耗了双方多年来积攒的能量:问方想利用这第一次会晤穷尽历年来的阅历,并设想可预计的此后相当长时间里不再重返会场,而答方接到了这只绣球,亦想借机殷切地显示出自己尽可能多的爱恨情仇。如果双方想留有余地,就有必要对访谈录的篇幅加以裁剪,比如只设定五问五答。这一减法看似轻便,实际上,并不容易为提问人所察觉;他也许两三年来素以九问作为树立在田野上的标杆,这醒目的、意在形成个人风格的标志很可能蒙蔽了他的双眼,直到有一天,他厌倦了类似的提问方法,也感到长途跋涉的困乏,才可能选择另一个神奇的数字:五。这一次瘦身计划或许还顺带满足了这个文本的另一个愿望:恰当的字数使之能方便地被其他文学读物刊载,就像一颗不拖泥带水的夜明珠,很方便人们爱不释手。
  具体设问时,要否紧贴受访人的作品,又如何把握吃准它们的程度?既想将其作品中的星光摘取出来,作为点缀与引桥,同时又透露出这一方已熟读其人其文的信息,快速切入心扉之际又仪态从容,便于留给那一方好印象。而具体作品信息的引入实际上不自觉地插进了关乎这个人写作历程的顺时针一瞥,如此,一个大问题就等同于这个人写作史上的一个关键时期。经验丰富的采访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的:即便是提问,也可充分端出自己的措辞机制。比较妥当的问法还包括穿插其他名人名言——立竿见影地找出一些参照物,同时又不致让对方认为这些断章取义的意愿出自本人,从而巧妙地将自身藏于掩体之中。一种更玄妙的提问也需要考察到:不依从他人现成的立论,你也能快速生成别致的格言警句,以显示出你先人一步的就诗论诗的批评观念。一个大问题中偶尔由自造的箴言来左右开弓,或许能让对方立即见到你的真诚与深不可测。
  和回答其他问题一样,作为答卷人,你也能不断创造出多个自我,分别驾驭各种样式的、桀骜不驯的牛马。你有太多的技法去化解向你袭来的语言矛头。有三种答辞能落地生根,快速地跟未来的读者建立联系。也许你喜欢竭尽所能地迎击每一根飞掷而来的矛头,分析它们各自的运行轨道、出自怎样的臂力之下、想达成什么目标,你了解到这些问题的每一个分支,知道提问人事先做过怎样的资料搜集工作,你决意超过此人的预期,以更广阔的胸襟来衬托已知世界在你的肌体上留下的烙印;每一个小问题都得到畅快、精细的答复,你以自身的无所不能的知觉,数倍馈赠来访者语言的兴奋;匣子都清空了,你的答辞在篇幅上是问卷的四倍有余,甚至你还可以做大做强,腐蚀掉那些问题上的每一朵锋芒。
  也许你另有安排。你并不打算按照问题的次序来迈开自己的步伐。你抵制那些问题上的挑衅性与貌似强悍的逻辑,避实就虚地,开展你的话题。你发明了自身的滑梯。看上去,这是在答非所问,甚至是在打擦边球,绕来绕去,将问题的荆棘尽数砍去,只余下那细弱的圆周;但此刻,你止步了,问题的护栏已焕然一新,你已经改善了这些问题的性能。你特别注意遣词造句,力求与陈列的问题迥然不同:这是一次申明——此乃来自另一位有教养的诗人的作为。答辞甫一出口,就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盾阵。你也可仅就问题上的语气、所体现的观念或几个肆意的预期、几个凸显的词,开展纯属个人兴致的表述。你引导读者注意到哪个问题是失效的,或存在更得体的询问技法。一个问题赖以存在的基础是什么?你在答辞中其实正详尽介绍何谓“访谈录”。
  而最有雅量的反应是,你广泛使用书面语——经过各种闻名遐迩的引文的点缀,它们看似亦步亦趋,实则展现出语言的暴力。从早先投掷而来的,却弃置于护城河的矛头中,任取一两支,介绍它们之间的历史,介绍它们与你刚刚收到的一支标枪的区别,并最终让其他人间接地认识你的身世。你的阅历取代了你这个人,或可谓你的一个人在替你招待来宾。
  作为受访人,你的首要原则是务必了解“访谈录”形式上的各种潜能,也就是说,你不但要就事论事,做一些礼貌的回应,还要通过自己的勤奋工作,使得访谈录这一文体发生明确的变化。换言之,你的工作不应造成一种错觉:访谈录其实就是一些经过简单剪辑的书信往来的展览。你和你的合作伙伴都找到了访谈录的本质,在这一回耐心交流中所获得的语言折痕,是其他文体所不能完成的。一种断然的排他性,给你的工作划出了边界,容不得你含糊其辞,读者所反响的关于你的形象,首先就因为你是一个对话能人,能屈能伸、能上能下。你在一次可无限传播的对话活动中,更新了人们对“访谈录”的看法,简言之,一个新的元素出现了,使人们对访谈录的认识从此似是而非。

2007年11月
描述
快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