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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臧棣:“2017年度飞地诗歌奖主奖”受奖辞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8-01-07  

臧棣:“2017年度飞地诗歌奖主奖”受奖辞




授奖词(蒋浩 执笔)

  在当代诗至为纷繁宏阔的版图中,臧棣无疑是那位令人尊敬的源头性诗人。尤其是在九十年代之后,新诗如何既深入当代,又能从公共叙事的线性粘连和对日常经验的个人化自洽中蝴蝶般挣脱出来,朝向一种更为开阔和内在的轻盈,臧棣以其勤奋的书 写,渊博的学识,精湛的诗艺,发明了一种不仅仅 对称于具体生活与叙事的词语与修辞之道的双重变异来召唤新诗的转向和自足,重构我们与言语和言语与言语之间天真共生又激烈思辨的乌托邦:诗歌也可以是一个为词语而先验存在的朝向最高虚构的 语言事实。这样的元诗实践激活了无边现实的同时,也改写了现实在诗歌中最微妙的诗意的深刻。诗不 再只独立于诗的可能,她创造的神秘的友谊,同样分享到我们关于全部生存的想象伦理中。在此意义上,诗歌无疑构成了臧棣人生的传奇:诗歌仿佛因此获得了一个伟大的心灵,可以屈尊来接纳他苦心孤诣的微笑。



尊敬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非常感谢“飞地诗歌奖评委会”给予我的这个莫大的荣誉。我一贯倾向于把诗人的工作和诗的骄傲归结在一起,也倾向于将诗的表达深究到生命自身的觉醒,所以,我大胆猜想,作为具有敏锐判断力的同行,你们的选择也必定出自同一种诗的骄傲。就像爱尔兰诗人希尼表明的,时世艰辛,波涌诡谲,但对自尊的生命而言,也确实存在着荣耀的时刻,荣耀归于诗,归于诗对生命的作用。这种作用不仅独特,珍贵异常,更为难得的,它还激发果敢,造就的内心启示也是决定性的。如果涉及时间,诗是生命中的决定性的时刻。如果涉及行动,诸如对我们对自身的探索,对存在的真谛的追寻,诗,同样是生命中最具决定性的措施。
  是的。在我看来,由于存在着骇人的普遍的遮蔽,诗是语言对我们实施的一种措施。如果愿意这样的理解的话,更为迫切的,诗的行动尤其体现为一种反向措施:因为世界的快,虽然给我们带来种种便利,但在本质上,它是对生命本质的一种残酷的剥夺。它用无尽的世界碎片将我们的生命意志淹没在漩涡中。而诗最为独异的地方在于,它偏向一种心灵的微妙。没错。诗是一种慢。如果仔细体会,大海的涌动是慢的,雪山的巍峨也是慢的。甚至最高的地方,云海也是慢的。尽管有过度隐喻的嫌疑,但也可以这样理解,唯有博大的事体才会触及这令人惊心的散漫。是的。诗歌之慢是一种独道的散漫,它甚至比自由更具可能性,更具针对性。它可以纠偏世界对快速的执迷。诗歌之慢成就的是新的生命情境。或者至少,诗引发的独特的表达,可以让语言之闸皮经常夹一夹我们的审美神经。如此,我从不小觑诗的功用。我喜欢的诗人卞之琳晚年曾说,诗顶多只是“雕虫纪历”,不堪大用。这或许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汉语的诗歌文化在现代的历史境况中所陷入的困境。
  我尽量怀着同情心来看待卞之琳的夫子自道,尽量从反讽的角度体会他的难言之隐。时间宝贵,在此,我也无意浪费精力去反驳卞之琳的说法。我只想重新提及汉语诗歌传统中的一个古老的信念:“诗者,天地之心也”。也就是说,在诗和我们的关系中,最根本的,不是诗的作用大不大的问题,而是一个存在的问题。诗是一种眼光,只要我们环视天地之象,它就会慢慢作用于内心的省察。诗也是一种尺度,它衡量的不只是人生的难题,它也估量着我们和世界的隐秘而自由的多重关联。“天地之心”的说法,其实还体现出一种生命的直觉:对个体的人而言,诗更是一种根本性的依据。生存的意义在于获得诗性的感受。通过诗的行动,通过语言的戏剧性的展现,生命的真意得以表达。在世界的意义越来越晦暗的今天,诗意味着一种特别的希望,通过重建我们与语言的个人性关系,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借道诗性的表达改造自我。或许,这样的念头也伸张了诗言志的本意。

2017年12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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