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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安娜·斯维尔诗选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2-01-08  

安娜·斯维尔诗选

李以亮

  安娜·斯维尔Anna Swir(wirszczyńska)(1909-1984)波兰著名女诗人,出生在华沙,于1930年代早期开始发表作品,1936年出版第一部诗集。第二世界大战中参加了抵抗运动,并参加了华沙起义。战争对她的诗歌写作产生了巨大影响。1984年出版最后一部诗集。她的作品风格洗练,明白如话,善于从日常经验中发掘诗意。



设置路障

我们都害怕当我们在枪火下
设置路障。

酒馆老板,女珠宝匠,理发师,
我们都是胆小鬼。
那做女招待的小姑娘倒地了
当她拽一块垫路石的时候,我们怕极了
我们都是胆小鬼——
看门的,售货的,领养老金的。

那药剂师倒地了
当他拖一个厕所门的时候,
我们更怕了,那干走私的妇女,
女裁缝,汽车司机,
我们都是胆小鬼。

那来自感化院的少年倒地了
当他拉一只沙袋的时候,
你知道我们真是
怕极了。

尽管没有人强迫我们,
我们却设置起路障
在枪火下。


那个小顽皮

早晨当他在门口
弄汽油瓶的时候
看门人疯了似的朝他赌咒。

那个小顽皮
一直在向他吐舌头。

晚上士兵们把他带回来的时候,
他已点燃一辆坦克。

现在看门人在更加轻轻地赌咒,在院子里
他在为那小顽皮挖一个小洞。


市长说
(纪念安娜·雷蒂尼斯卡)

“命令必须在一小时内送达,”市长说。
“不可能,外头是一座活地狱,”少尉说。
五个徒步通讯的女孩出发了,
一个穿过了封锁线。

命令在一小时内被送达。


最后一滴空气

恋人们要死了
埋在地窖的乱石中

没有了更多的空气
而死神
忘了前来
谁给了谁

最后一滴空气。


用手榴弹对付机枪掩体

他们停止射击了,中尉,
给我一只手榴弹,我先上,
我个子最小,他们不会发现我,
我会像一只猫趴在肚子上,给我一只手榴弹。

像一只猫趴在肚子上,穿过泥坑,
手里一只手榴弹,慢些,慢些,
我的心重重地跳或许他们听到了,
帮帮我,上帝,慢些,慢些,
像一只猫趴在肚子上,近了,近了,
哦上帝,更近了,更近了,
拔掉保险栓,快闪开。

她闪开了。德国人那里
发出一声爆炸。


飞机

它们不是德国飞机,
它们是来帮我们的,
我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只有越来越少活着的眼睛留下来了。

高射炮
轰鸣
使我们相信
它们不是德国飞机。

我们举起双手,
用双手
试图保护我们不死
那些飞机,它们不是德国人的。


等待枪决

每一秒
我的恐惧都越来越大
我强大
如每一秒的恐惧
我是一宇宙的恐惧
我是
这宇宙。

此刻
我站在墙前
不知道是闭上眼睛
还是不闭。

此刻
我站在这堵墙壁前等待被枪决。


当你朝我开枪

这一秒
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睛。
这一秒过去
你就会朝我开枪。

死是难的
开枪是难的
我的眼睛里有恐惧
你的眼睛里有恐惧
你正通过
朝我开枪
杀死这两种恐惧


和母亲们的谈话

他即将去俘虏营仿佛背负着
他手下那些小伙子们已被杀死的身体。
他轻声重复着,没完没了地重复着
他们十八岁的名字,
他看着母亲们的眼睛,她们看着他。

“你的儿子在保卫路障时被杀死了
路障不在了,你的儿子保卫我们的房子
房子已化为了沙砾。
你的儿子在保卫这条街道时被杀死了
街道已不存在了。
为了那些砖,为了那些石子,为了那些沙砾
他们付出了他们的身体。
我把他们带进了死亡
而我活着。”

德国人说着:快,中尉,
快点去俘虏营。
但他不能走得更快,他背负着
他的小伙子们的身体。


他们十二岁

他们俩去缴一个宪兵的枪
一个往他眼里扔沙子,另一个
冲向他枪套里的手枪。

那晚只有一个带着一把手枪回到妈妈那里。


那瘦个子年轻人

那瘦个子的年轻人大约六英尺高
来自鲍维塞尔无忧无虑的工人
经历了
泽尔纳大街的生死战斗,在那间电话亭,
我为他更换腿上的
绷带,伤口裂开来
他疼得直哆嗦,他大笑。

“战争结束后,
我想请你跳舞,小姐。
算我请你。”

三十年来
我一直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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