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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爱德华·托马斯:诗五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7-08-25  

爱德华·托马斯:诗五首

祈尘



老人

老人,或少年的爱,——在这个名字里对于不知道
少年的爱或老人的人来说什么也没有,
涂有白霜的、羽状药草,几乎一棵树,
与迷迭香和薰衣草一起生长。
即使对一个知道它很多的人,名字也
一半装饰、一半复杂化了事物本身:
至少对于那些并不符合名字的特征而言,
不管那名字用了多久。但我却爱那些名字。
我不爱药草本身,但我无疑爱
药草的名字,有一天那儿童也会爱它,
那些无论何时只要进进出出屋门
就不忘从门旁的灌丛采一片叶子的人。
她常在那儿等着,剪掉草尖,
揉皱碎片,最后扔到小路上,也许
在思考,也许什么也没想,直到她嗅到
手指上的气味,然后跑开去。灌丛依旧,
但只有她一半高,尽管和她一般大了;
所以她修剪得很好。她不发一言;
我只会好奇她将来
能记得多少,带点苦味,
花园栅栏,以及高出篱笆的
古老的西洋李子树,通向一扇门的曲径,
门边的一个低而厚的灌丛,以及
禁止她去摘花的我。
就我自身而言,
已经忘了在哪儿首次嗅到苦味。
我也经常揉皱灰色的花瓣,
边嗅边想,嗅了又嗅,想再试着想起
我正回想的是什么,
却总是徒劳。我无法爱这种气味,
还不如让位于其他甜蜜而没有涵义的
味道,而非这苦味。
我把钥匙放错了位置。我嗅着这芬芳,
不多想什么,也不看到、听到什么;
却也像是在听,躺在地上,等待
我本应记得却未能如愿的事物:
没有少年的爱或老人,没有旁边的儿童,
也无父无母,没有任何玩伴;
只有一条幽深、没有名字、没有尽头的街道。


二月午后

人们听到欧椋鸟的谐鸣,也看到了,
千年前如此,如今也一样,
黑身子的白嘴鸦和白色的鸥鸟跟着农夫的犁,
领头的那只变成最后一只,直到一声鸦叫
指示最后一只重新变回领头的那只,——一条
律法,它古老到使人,比如我,会想何以
千百年可以拂去他额头谎言的灰烬,
而鸟类却仍然在那篱笆和树林间巡回。
时间流逝,使我面前的一天
像一千年那么长,此时宽阔耕地上的橡树
如碾磨般呜鸣,而人类,一直以来
在兵燹中备受侵袭和折磨,或无畏,或克制,
上帝却仍稳坐在我们为他锻造的高高的宝座上,
像石头一样聋,像石头一样不长眼睛。


为那些

在海滨和丘陵之间的一英亩土地,
在三个呈现了我的王国的暗礁上,
可爱的视线之内的土地、天空和海,
在麻鹬不需要的地方,农夫播种:
一座将爱我、如我爱它的房子,
栅栏整齐,点缀了一些灰树,
红雀,碧翅雀,金翅雀将
经常光顾,在其中做爱并离开:
在远处是我永远不需要的花园,
残损但是整洁,每个人都中意它的
作为日出象征的太阳花:
一孔泉水,一道河床,或至少一片池塘:
因为我不要这些,然而,不迟
也不早,基于人们称作满意的,
以及一些也许会导向让人满意的东西,
我命中需要它们。


不知名的鸟

它发出三声音符,如果别的鸟也鸣叫的话
很难听到它那绵软的歌谣;但别的鸟从不
在这巨大的山毛榉林里从五月唱到六月。
没有人看见他:尽管许多人在听
但只有我听到它。那是四年前吗?
还是五年前?它再也不曾返回。
我经常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听到它,
我也不曾使别人听到它。
啦-啦-啦!它在叫,好像在很远——
就像公鸡在世界的尽头啼明,
仿佛那鸟或是我本人处于梦里。
但它在树林间漫游,有时还
靠近我,歌声清晰,尽管在遥远的地方
竟然也听得到它。所有的证据就是——我告诉人们
我听到了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一种
人的、兽的、鸟的的声音比它更好听。我告诉
博物学家;但他们也从未听到过
经常萦绕于我耳际的那种音符,
保存于我心底,清晰而宁静。
四年、五年没有什么不同。那时像
现在一样,还是啦-啦-啦的叫声。无形的甜美:
与其说是欢乐不如说是悲伤,如果非得
二中选一的话,但即使是悲伤,那也是
伴着欢乐的悲伤,太遥远以至于
我不能认真体味它。但我不能断定
它唱歌的那些天是否真的像如今回想的那样,
除了美好之外就没有任何别的了。
我只知道,当时聆听那歌声的我,
时而快乐,时而承受着
俱是疲劳的身体和心灵,
现在,一旦想起它,我立马就变得
像那只在我的海岸上漫游的鸟儿一样轻盈。


挖掘

今天我只用
气味思考,——腐叶带来的气味,
以及凤尾草和野胡萝卜的种子,
以及方形的芥菜田;
当铁锹擦伤树根时
发出的气味,
玫瑰,红醋粟,覆盆子,羊角芹,
大黄或芹菜;
还有烟味,
从有篝火燃烧着死物、废品和危险品
的地方飘散,
都转化成甜美的事物。
足够了,
去嗅,去粉碎黑涩的土壤,
这时知更鸟又次唱起
关于秋天的欢笑的悲伤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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