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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杰克·吉尔伯特诗十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2-01-02  

杰克·吉尔伯特诗十首

柳向阳 译




所有地方,永永远远

让他满意的是别墅就在山上
被大太阳剥落得光秃一片。四周
是一千堵石头墙的废墟。他高兴地得知
这房子是国王的电报员建造的。
“在远方写作。”他把门一直关着
用一个巨大的搭扣和铰链。里面的草
有齐胸高,绕着茂盛的玫瑰丛
和两棵李子树。再过去,宽敞的楼梯
向上通向一个漂亮的露台和带高窗的
漂亮房子。他清理了庭院后面
大部分地方。他们就在那里
度过了他们的美妙时光,在一凉棚
患病的葡萄藤和开花的茉莉花下。有
微弱的水声从上面的水池传来,旁边
是那棵石榴树,长着夸张的果实。  
十二年的空置让水槽里积满了树叶,
如今不再堵塞了。
他在合适的时候来到了合适的地方。  
蓝色爱琴海在下面远处,轮船在更远处
缓缓驶出。鸽群在头顶上翱翔,没有含义。
他和他的日本太太从后门走出来,沿溪而上,
石头挨着石头,两边的灌木
满是飞蛾。他们出现在巨大的悬铃木下。
那儿有一条泥泞小路,通向一座女修道院。  
她说再见,他开始往下走,到下面
那个村庄,在那儿得到他们一星期的食物。
头顶上天空辽阔。他们两人都不知道
她即将离世。他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十一年。
认识到他们用完了所有那段特别的时间
在宇宙里的所有地方,永永远远。


柏拉图壁上的画1

人们身后的影子在明亮的
广场上走动,它们并非只是
阳光的缝隙。正如好
并非坏的缺席。
好是一场胜利。爱也是
如此。爱并非我们
生而带来的那部分——繁盛
少许许,然后随着我们长大
而亏缺。从我们机械的各部分中
我们把爱拼凑在一起,
直到突然有一种从前不曾
存在过的幻象。它就在那儿,
无法解释。那个女人和我们的
欲望,莫名地被雅典娜的猫头鹰
变成了白兰地,它忧郁的叫声
充满了山上一家旧别墅
四周的黑暗。正如一个人可能
被变成另外某个人,当
在那儿过着几分快乐的生活
伴着那个女人温和的奄奄一息。


阿辽沙2

女人们的声音藏在
柠檬树之间。一种甜蜜
能与心灵共生,一个家族
永不消逝。他会放过
二十个生命而选择第二十
一个。他渴望生活嫁给
慢。他如今与刚刚出生的羊羔  
一起生活,与它们的完美
一起生活,当它们
此刻四处乱蹦,纯洁无辜。
他看着它们每天早晨
和那个大约十二岁的孩子一起
上山。他凭借信念活着
当看着它们在复活节庆祝基督时
被吃掉。他并非无辜。
他知道那个牧羊女会被送给
住在他旁边农场里的那个
丑陋男人。他祝福这一切
当他哀伤而白色群鸽无声地
在完美的蓝天里翱翔。


冬夜

今夜我从卫兵那儿
提水回来,看着月亮
在我桶里,我醉心于
那些中国诗人
和他们无瑕的痛苦。


流泪的奥维德3

爱就像心中的一个花园,他说。
他们问他花园是什么意思。
他就解释花园:“在城市里,”
他说,“有许多地方用墙围起来,
那里的色彩和装饰彰显成一种文明。
像一个美丽的女人,”他说。怎么像
一个女人?他们又问。他记起他们的妻子,
就说花园只是一个比喻的说法,
然后四处叫饮料喝。两圈以后
他哭了起来。说查理曼大帝如何
大字不识但照样打下江山。说
索菲亚大教堂4,说历经九百年的失败
终于把巨型圆顶放在了方形建筑上。
抓着他的手滑落了,他摔倒下去。
“皓皓阳光下的白石头”,
他们拎起他时他还在说。“不是熊熊大火
在世界的边缘搭起。”他们拖走他时
他的声音变得模糊。“既是旋律
又是交响曲。那不完美的
在美的舞蹈中起舞。独一无二的舞蹈。”


芭蕾舞会上的幻想

实际上,女神在床上极其糟糕。
他们会做任何真实的事。
皮肤护理得非常漂亮。
但她们对它没有感觉。他们
装模作样,技巧令人惊愕。
我和她们躺在一起,想着你的
笨拙,不节制,你的气喘吁吁
和大汗淋漓,还有后来你的眼神。


挽歌

那只鸟在山谷的另一侧
唱着“咕咕,咕咕”,他和唱着,心里,
知道这对伊丽莎白一家意味着什么。
希望她现在不忠。纤弱
而美丽,正与那个恶魔做爱
在他破旧办公室后面闷热的卧室里。
而他正在解释:当他找到这份工作时
贫民窟已经在那儿。别克车燃烧着
在路边的黑暗中。他不是那个
做评判的人,他说。也不是那个指着下面
烧铅的湖泊的人。他正在喂她
吃柠檬。他嘴里含着创冰
咂着她的乳头解热。5


希腊冬天的快乐
 
世界在我们之外,即使我们拥有它。
它广阔无边,让我们向它攀登。
一个只有风知道的地方,那个
月亮的王国,它一次呼吸
是一千年。我们的灵魂和那身体
温柔地拥抱着,像查尔斯•兰姆
和他的妹妹再次走向疯人院6。
手牵手,泪水在他们脸上,他提着
她的手提箱。一次次打击在我们心上
当我们摸索着在潮水中寻找立足处,
试图抓住不会被拉散的东西。
一次次辜负我们,让我们滑回,
不明白我们正在去往何处。
一直记得元素周期表在半个世纪里
如何与证据不符。
直到他们明白同位素是什么。


价值

让他吃惊的是当他到达加德满都,听到
使馆里的人说,有一个朋友正等着
在海关外面。原来是他在巴厘岛遇上的
那个澳大利亚女人。他的错:当他
意识到她正在哭泣时,穿过跑道跑了回来。
亲吻她,而飞机正开着舱门等待。
想让她觉得自己被珍惜。现在她用光了
身上所有的钱飞到尼泊尔。陷入困境,因为
我们不能分析那颗心。把那曾经的称作
它所不是的。现在笨拙地躺在床上
一个月,被放逐在炎热中,喜马拉雅山
在窗子上面。当他凝望着纤弱的曦光
以及老年妇女们背着太多的木柴
从山上下来。他想起他们的
幸福,在上面郁郁葱葱的稻谷梯田里。
记起她的笑声,当他从沐浴里出来,
她说那个男孩又送来了一盘甜瓜。
“他问你是不是我丈夫,”她说,“可我说
你是我父亲。”她眼神快活。现在他们坐在
便宜的餐馆里,试着找点什么来说。
记起她是多么美丽,当第一次
她在黄昏时穿过空地上的棕榈树走来。
高挑、削瘦,一件紫色连衣裙延伸到她的
赤脚。 一直看着,当他整夜和那个
奥地利的摄影师下棋。此刻用了错误的名字
称呼那种美好的东西。正在摧毁
某种有价值的东西。无辜地杀害了过去。7


智慧的危险

我们学习不带激情地活着。
活得理性。我们在世界
这个巨大的粮仓里
挨饿。我们储藏丰富
为我们年老无力之时。
是我们的力量使我们被剥夺。
就像济慈听从医生的话
说对于结核病人
最好的食物是每天
只吃一片面包
和一块鱼肉。济慈
最终把自己饿死,因为他
如此绝望地渴盼着
饱餐范妮·布劳恩的美。
爱默生和妻子决定
减少做爱的次数,为了他
积累激情。我们被教导
要适度。要活得明智。


注释:
1. 柏拉图壁,参见柏拉图《理想国》第七卷“洞穴之喻”,讲述一群自小在洞穴中的囚徒,只能向里面向洞壁,因而将洞外事物映照在洞壁上的影子当作现实事物。
2. 阿辽沙(Alyosha),陀斯妥耶夫斯基长篇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的主人公。
3. 奥维德(Ovidius,Publius Naso,公元前43年—公元18),古罗马诗人,著有《爱的艺术》、《变形记》、《岁时记》等;在本诗中,奥维德具有透视未来的能力,知晓晚于他的查理曼大帝(公元742-814年)和索菲亚大教堂(建于公元532年—537年)。
4. 索菲亚大教堂(Hagia Sophia),建于公元537年拜占庭帝国时期,东正教的中心,1453年被改为清真寺,1935年起辟为博物馆;索菲亚大教堂体现出卓越的建筑艺术,“在广大的空间之上建造巨型圆顶”,成为伊斯兰清真寺的设计模板。
5. 亨利·莱曼解释:这首诗是一幅地狱图景,既现代又传统;如“别克车燃烧着”是现代的,而“燃烧铅的湖泊”则是传统的——火湖见于《圣经》和但丁的《炼狱》。
6. 查尔斯·兰姆(Charles Lamb,1775 –1834),英国作家;他的妹妹玛丽患有精神疾病,曾长期住在一家精神病院。
7. 亨利·莱曼解释:这句诗意思是通过重新定义过去而谋杀了过去;杰克和这个女人过得很愉快,但并不是爱情,她称之为爱情,是毁灭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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