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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德里克·沃尔科特:飞翔号纵帆船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7-05-15  

德里克·沃尔科特:飞翔号纵帆船

远洋



1.再见,卡里内吉

闲散的八月,大海温柔的时候,
棕色岛屿的叶子粘附于加勒比海
边缘,我吹熄了灯
经过玛丽娅·康色普申无梦的脸
上飞翔号纵帆船做水手。
出了拂晓时变得灰暗的货场,
我石头般站着,万籁俱寂,
只见寒冷的海被电击般起着涟漪,
还有天穹上钉眼似的星星,
直到一阵风开始搅动树林。
我下坡时,我随手带上邻居
她放在院里的干燥的垃圾,我差点说出口:
“轻点扫,你这个巫婆。”因为她几乎不睡觉,
但这母狗对我视而不见,就像我已经死了。
一辆小中巴停下来,公园的灯光还亮着。
司机咧嘴笑着打量我的包包:
“这回,傻逼[1],你好像真的走了!”
我没答理这蠢驴,我只是挤进
后座,注视着天空燃烧
在拉芬蒂勒之上粉红如睡衣——
我离开时穿着它的女人正在熟睡,
而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一个男人
恰好像我,这男人正在为房屋、街道、
那整个他妈的岛而哭泣。

基督怜悯睡眠的万物!
从那条狗沿着特森路腐烂
到我在这些街道变成狗时:
假如爱这些岛屿,必定是我的负担。
离开堕落,我的灵魂插上翅膀,
但他们已开始用大房子、大车、红极一时的波波、
苦力、黑鬼、叙利亚语和克里奥耳法语
使我的灵魂中毒,
于是我把它留给他们和他们的狂欢节——
我洗海水浴,我一路走下去。
我熟悉这些从玛努斯到拿索的岛屿,
一个有着海绿色双眼、头脑生锈的水手,
他们给他取绰号叫傻逼,这是称呼
红黑鬼的土话,而我,傻逼,看见
这些帝国的贫民区时是天堂。
我只是一个热爱大海的红黑鬼,
我受过健全的殖民地教育,
我身体里有荷兰人、黑人和英国人,
要么我什么都不是,要么我就是一个民族。

玛丽娅·康色普申占据了我全部思想
她守望着大海潮涨潮落
当平底小渔船、纵帆船和快艇
被重新描绘于太阳的笔触时
先用每一道光芒把她的名字歌唱;
我熟悉深黑头发的傍晚披上
日落时绚丽的丝绸,还有,折叠着大海,
带着她星光灿烂的笑,在床单下悄悄贴近,
那儿不会有休息,那儿不会被忘记。
像是在告诉坟墓边的哀悼者
在他们要死之前的,复活之事,
于是当船头缆绳解开,飞翔号朝着大海
摇摆时,我对自己微笑:“没用,老是说大海

有更多的鱼。我不是想要她
披上六翼天使无性的光辉,
我想要那些小猴般圆溜溜的棕色眼睛,还有
我能够仰天大笑的那一天,
那些星期日下午,在我大汗淋漓的背上
搔痒的爪子,像潮湿沙滩上的螃蟹。”

我工作时,我注视着腐烂的波浪涌来
经过剪着大海的船头,像奶,
用我妈妈的奶,用将从今晚火炉中
飞出的星星,我向你们大家发誓,
我爱他们,我的孩子们,我的妻子,我的家;
我爱他们,就像诗人爱杀害他们的
诗歌,如淹死水手的海。

你曾从某片寂寞的海滩仰望
看见一条远方的纵帆船吗?很好,当我写下
这首诗,每个诗句都在盐水里浸透;
我把每一行牵引、打结,像系紧
索具上的绳索;在朴素的言说中
我普通的语言去成为风,
我的书页是飞翔号纵帆船的帆。
但让我告诉你,怎样开始以此为业。

2.海底幻境

苏格兰人为了奥哈拉——那个大政府的人而走私,
在塞德罗斯和美因河之间,因此海岸警卫队鞭长莫及,
而西班牙独木舟总是与我们半路相会,
但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傻逼,看见这扮演
海盗的职业么?”很好,那 样说,那样做!
那整个儿放荡的坠落。而我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她的花边和丝绸,玛丽娅·康色普申。

唉,唉!随后我听见,某调查委员会
正在被组织去进行一次大审察,
他自己审查自己当主席。
很好,我很清楚谁是吃奶小儿,
不是那穿骗子皮的骗子,而是他的引航鱼,
卡其布裤子的红黑鬼,像你或是我。
更糟的是,我跟玛丽娅·康色普申打架,
盘碟等东西飞着,于是我发誓:“再也不了!”
那是在捣碎我的房屋和家庭。
我如此潦倒,我的全部需要是墨镜和一只酒杯
或两副墨镜,和在四杯西班牙港口的四杯酒里;
我有的全部银两不过是海上的硬币。

你看见他们部长们在每日快报里,
贫穷的监护人——一只手放在背后,
一手安排警察守卫他们的房屋,
而苏格兰人通过走后门不断地涌出。
对那个走私酒水的部长怪物,
那半是叙利亚人的蜥蜴,我变得这样恼怒
一看见那张脸——有厚厚脂粉,疣子,石头的眼睑
像一条恐龙沾满原始的泥浆
被闪光灯照着在财富里沉没,
我就说:“傻逼,相信吧,这是狗屎!”
但他叫人踢我的大胯,赶出他的办公室,
好像我是艺术家!那母狗如此傲慢,
不能跳下高头大马亲自踢我。
我看见了让一个奴隶在特里尼达
所厌恶的一切,街头小混混的共和国。

我无法把大海的喧嚣摇出我的头脑,
我耳朵的贝壳歌唱着玛丽娅·康色普申,
于是我潜水打捞,跟随一个疯狂的爱尔兰人,
名叫奥桑奈斯,还有一个叫海德的英国佬;

但这加勒比地区如此窒息,跟死者一起
我会融入祖母绿的水里,
它的天花板像丝绸帐篷起着涟漪,
我看见它们珊蝴:脑,火,海扇,
死人的手指,而且有,死人。
我看见粉末似的沙,是他们的骨头
从塞内加尔到圣萨尔瓦多被磨得雪白。
所以,第三次下潜让我恐慌,浮出水面一个月
呆在水手旅馆。鱼汤和布道。
当我想起带给我妻子的悲哀,
当我明白随着另一个女人而来的烦恼
我在水下哭泣,盐寻求着盐,
为了她的美落到我身上,像一把剑
将我和孩子们相连的骨肉劈开!

曾经有从圣文森特来的驳船,但她太深
以至不能浮起。我们喝酒时,英国佬
厌倦了我为玛丽娅·康色普申而啜泣。
他说他正在害减压病,行行好!
我为玛丽娅·康色普申内心的痛苦,
我对妻子和孩子们的伤害,
比减压病更糟。在令人着迷的深处
不曾有裂开的礁石,在那里我的灵魂能够隐藏
像塘鹅,在每天日落时无光的沙洲,
在那里我可以休息,如鹈鹕所知晓的,
于是我一度着迷,而我看见上帝
像鱼叉叉住的一条石斑鱼在流血,还有一个远处的声音
在喃喃地说:“傻逼,要是你离开她,
要是你离开她,我将给你启明星。”
当我离开精神病院时我试过找别的女人,
但是,一旦她们被剥得赤条条,她们钉子般的阴户
长满海胆似的刺毛,我无法潜入。
牧师顺道拜访。我无心应付他。
天哪!哪里是我歇息的地方?哪里是我的海港?
哪里是我不花钱就能得到的枕头,
还有那能从窗框里看我的生活的窗户?

3.萨宾离开共和国

现在我没有民族只有想象。
在白人之后,黑人也不想要我了
一旦权力朝他们那一边摇摆。
第一次用铁链锁住我的双手并道歉:“历史”,
第二次说对于他们的自尊而言,我还不够黑。
告诉我,什么样的权力,以这些岩石为基础——
一支喷雾飞机的空军,消防队,
红十字会,军团,两、三条警犬
经过大声喊叫过“游行”的你跟前?
我曾遇见历史,但他认不出我,
一个羊皮纸的克里奥尔人,长有疣子,
像古老的墨鱼藻,螃蟹般爬行着
穿过铁栅栏阳台之网
投影的洞;奶油色亚麻衣服,奶油色帽子。
我面对他喊道:“先生,是萨宾!
他们说我是你的孙子,你一点也不记得
奶奶,你的黑人厨师吗?”这母狗咳嗽,吐痰。
一口痰好像相当于好多话语的价值。
但那就是他们所有私生子留给我们的一切:话语。

我不再相信革命。
我不再相信女人的爱情。
我曾看见亚历山大·勃洛克在
《十二个》描写的那一刻。是星期天中午在警察海运支队
和委内瑞拉旅馆之间。没有旗帜的年轻人
用床单,他们的胸口等待着弹洞。
他们一直行进到山里,他们的喧闹停息
像泡沫陷入沙滩。
他们像雨点落进明亮的山峦,每个人
有着自己的灵气,在街上留下衬衫,
还有在街道尽头力量的回音。
螺旋浆叶片式风扇转动在参议院;
法官,穿着深红制服依然出汗,他们说,
在弗雷德里克大街闲散人员所有游行
都已停滞不前,预算翻开新的一页。
十二点半的电影放映机最好
不发生故障,或是你去看革命。亚历山大·勃洛克

进去,坐在正厅后面第三排,吃着巧克力球,
等着意大利西式细面条,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和引人注目的李·范·克里夫身边。

4.飞翔号,经过布兰西瑟斯

黄昏,飞翔号经过布兰西瑟斯。
海鸥盘旋像重新从枪里射出来,
白色泡沫变成琥珀色,
灯塔和星星开始谈恋爱,
沿着每一片海滩,漫长的日照结束了,
而在那里,在最后伸展的沙上,
在海滩上万物赤裸,只有光,
黑暗之手开始把黑暗之海里的
塞纳河拉进深深、深深的内陆。

5.萨宾遭遇中央航道[2]

人啊,第二天拂晓我早早在船上厨房里忙活,
冲泡一杯咖啡;雾从海里袅袅上升
像烧水壶蒸汽腾腾,当我慢慢地,慢慢地
放下它,因为我不相信我看见的东西:
在海平线变成一条银烟的地方,
雾盘绕着,膨胀成白帆,那么近
以至于我把它看成帆,我的头发在脑壳上绷紧,
这太恐怖了,但很美。
我们漂过瑟瑟响的船只森林
帆如干燥的纸,在玻璃窗后
我看见有烂眼窝的扒手似的人
每当他们半身赤裸的船员穿过太阳,
直接透过他们的肌肉组织,你映描出他们的骨骼
像逆着阳光的树叶;护卫舰,三桅船,
向后移动的水流在他们身上扫过,
而在他们的甲板高处我看见了海军上将,

罗德尼、尼尔森、德·格拉斯,我听见
他们嘶哑着命令他们的傻逼,
而那桅帆森林直穿过飞翔号,
此刻你听见的全是幽灵的声音
波浪如低风中的草瑟瑟作响
以及他们拖带于船尾的野草嘶嘶声;
渐渐地,他们从东到西起伏着过去了
好像这个圆的世界是某种翻覆的水车,
每一只船倾倒着,像从深处
挖舀的木桶;我的记忆旋转
在我跟前所有的帆上,然后太阳
加热海平线光环,而他们化成薄雾。

接着我们经过奴隶船。挂着所有国家的旗帜,
我们的父亲们在甲板下太深了,我想,
以至听不见我们喊叫。于是我们停止喊叫。谁知道
他的祖父是谁,更不用说他的名字?
明天我们的登陆点是巴巴多斯岛。

6.水手背对木麻黄歌唱

你看见它们在巴巴多斯小山上
令人振奋,像防风林,用针叶梳理飓风,
下垂如桅杆,那撕开帆似的卷须;
当我跟它们一样青嫩时,曾以为
那些柏树,背靠海,
吸收海的喧嚣融入树枝,
不是真柏树而是木麻黄。
船长把它们叫加拿大雪松。
但雪松,柏树,或木麻黄,
无论谁有正当理由这样称呼,
注视着它们弯下身子女人似的
在风暴后哀号,当某艘纵帆船带着
又一个水手淹死的消息重新归来时。
曾几何时,那发音“柏树”比绿“木麻黄”
常让人产生更多感觉,尽管,对于风
什么样的悲伤弯曲它们全都一样。

因为它们是心无旁骛的树
惟有神圣的跳跃或是去守坟墓;
但我们活得名副其实,你愿意成为
殖民地居民,以认识那差别,
以认识历史的言语所包含的痛苦,
去爱那些怀着自卑的爱情的树,
而且要相信:“那些木麻黄跟柏树
一样弯曲,它们的头发在雨中垂下
像水手的妻。它们是传统的树,而我们,
要是我们活得名副其实,我们的主高兴,
通过小心摹仿也会成为人。”

7.飞翔号在卡斯特里下锚

当卡斯特里上空星星还年幼时,
我惟独爱你而且我爱全世界。
我们的生活不一样有什么关系?
担负起我们有差异的孩子们的爱?
何时想起你被风洗刷过的年轻的脸,
和大海拍击中你咯咯的笑声?
在拉托克海岬上除了医院
灯都灭了。在维吉耶餐厅对面
码头弧光灯在守夜。我信守我自己的
诺言,留给你我拥有的一个东西,
我初恋的你:我的诗。
我们在这儿一晚。明天,飞翔号将会离去。

8.跟船员干架

船上有条母狗,好像他我做过记号——
那是厨师,某个遣使会的笨蛋,
皮肤像桉树剥掉的红皮,
有双挫败的蓝眼睛;他不愿让我安生,
自以为是白人。有个练习本,
和这儿同样的一本,我用来写诗,
于是有天这家伙从我手上把它夺去,

并抛掷给左右其他船员,
大声叫喊着,“抓住,”
还开始拿腔捏调地学我,就像我由于诗歌
成了一只母鸡。某些情况下动拳头,
某些情况下动浆叉,某些要动刀子——
这一回动了刀子。很好,我先是恳求,
但他还接着读,“啊我的孩子们,我的太太,”
他假扮哭嚎,逗得船员们大笑,
甩出像条飞鱼,那银光闪闪的刀
正好扎中他的小腿,
他那么缓慢地昏倒,他变得
比他自以为是的白人还要白。我想在人们当中
你需要做那类事情。这不对
但就这样发生了。没多少痛苦,
只是很多血,文斯和我很要好,
但他们连我的诗都去他妈的。

9.玛丽娅·康色普申和《梦之书》

喷气式飞机在飞翔号上空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正拉开一道进入往昔的窗帘。
“前方是多米尼加!”
“在那儿还有加勒比人。”
“总有一天在飞机上,不再在船上。”
“文斯,上帝不让黑鬼在天空飞行。”
“进步,傻逼,这就是一切的一切。
进步落下我们小岛的一切。”
我在掌舵,文斯坐在我身边
用鱼钩拖鱼。新鲜的、凉爽的一天。
进步与否要问加勒比人。
他们杀害他们数百万,一些在战争中,
一些通过强迫劳动死于矿井里
找银子,在黑鬼后面;更多的
进步。直到我看见人类改变的
确切迹象,文斯,我不想听到。
进步是历史的下流玩笑。
问问那个越来越近的悲哀的绿岛。”

绿岛,像在卤水里腌制的芒果。
是如此厉害的盐让我的伤口愈合,
我,作为一个船员我精神饱满。

那晚,随着天空因火灾火花霜一般坠落,
我奔跑,像一个穿过多米尼加的加勒比人,
我的鼻孔阻塞了,带着浓烟滚滚的记忆,
我听见我的烧伤的孩子们的尖叫,
我吃了蘑菇的大脑,那真菌
是魔鬼的遮阳伞,在不干净的白石头下;
我的早餐是渗漏的森林中的腐叶土,
有大如地图的叶子,而当我听见士兵
前进的喧闹声,穿过厚厚的落叶,
尽管我的心脏在爆炸,我起身就跑
穿过美人蕉比长矛更尖利的叶片。
带着我种族的血,我奔跑,孩子,我奔跑
以脚踩泥沼的速度,像一只彩色小鸟,
然后我摔倒了,但我倒在一道结冰的溪流旁,
在蕨类植物的寒泉下,还有一只尖叫的鹦鹉
抓住枯树枝,终于我被淹没
在烟雾弥漫的碎浪中;然后当经过
冒黑烟的海洋时,天空变白,
除了进步一无所有,假如进步是
一只蜥蜴,在阳光中一片嫩叶似的安静。
我高喊着玛丽娅,和她的《梦幻之书》。

这使她的睡眠抛锚,那失眠者的圣经,
一部弄脏的橙色小册子,有独眼巨人之眼
在中央,出自多米尼加共和国。
它粗糙的书页是黑色的,有通常的预言书的
符号,用激动人心的西班牙语写着:
一个朝上张开的手掌,分区并编号
像一个屠夫的记录,让你知道未来。
一晚,在狂热中,光彩照人的病,
她说,“把书给我拿来,末日到了。”
她说过,“我梦到鲸鱼和暴风雨,”
但对于那个梦,这本书没有答案。
下一个晚上,我梦见三个老太婆

长得像蚕,编织我的命运,
我大叫她们滚出我的房屋,
我拼命用扫帚赶她们离开,
但她们出去又爬回来,
直到我开始尖叫和哭泣,我的身上
大汗如雨,而她为这梦的寓意
蹂躏那本书,束手无策;
我的神经融解如水母——那是在我穷困潦倒时——
他们在萨凡纳附近找到我,尖叫着:

你们大家看见我跟风说话,于是你们以为我疯了。
很好,傻逼已给大海的野马系上缰绳。
你看见我凝视着太阳,直到眼球被烤焦,
于是你们所有发疯的人都觉得傻逼疯狂,
但你们都不知道我的力量,听见了吗?椰子树
穿着黄卡其布制服组成兵团准备战斗,
他们等待着傻逼来接管这些岛屿,
而你们最好担心我恢复
成人的那一天。你们全都命定在我手里,
部长们,商人们,傻逼有你,朋友,
我将像撒把沙似的把你们的生活撒播,
我,没有武器,只有诗歌
棕榈的长矛和大海闪耀的盾牌!

10.逃出深渊

第二天,黑暗的海。屁股疼痛的拂晓。
“该死的风向,女人心一样善变。”
缓慢的涨潮达到顶点,像峰巓
有雪的山脉。
“唉,船长,天真黑!”
“八月这样不对劲。”
“这样的光他妈的奇怪,
这样的季节,天应该旷野一样清净。”
一场跨越大海的霹雳艇障碍赛,
尾巴拍击着海水,那对抗的高个儿男子
开始向陆地倒退,飞快,飞快的一枝飞鱼般的箭
差点射中我们!文斯说:“你注意到了吗?”
一阵黑鬃毛的暴风猛扑到帆上
像狗扑向一只鸽子,它咬断飞翔号的
颈脖,从头到尾地颠摇。
“天哪,我从没见过海这样粗暴
这样快!那是从上帝后兜里出来的风!”
“船长在那里顶头?像是这家伙瞎眼了!”
“要是我们朝着通道,我们去通道,文斯,叉它!”
“萨宾,说出你的祷告吧,假如生命要离开你!”

我已经不爱我爱够了的那些。
比克克-艾玛-詹妮[3]海峡的骡子踢了一脚,
还要糟,雨点开始投掷到排山倒海之间的
飞翔号上。要是我害怕呢?
海龙卷的帐篷杆绷紧天空
开始摇摆,乌云拆掉缝合线
天水朝我们滂沱倾倒,我听见自己哭喊,
“我是在她的梦之书里淹死的水手。”
我想起那些幽灵船,我看见我绕着弯
爬到有蛀船虫的海床,一英寻一英寻地爬过去
我咬紧牙关如握拳,只有一件事
占据我,担心,我的家人怎样平安回家。
那时一种力量像是把我抓住,而且这力量说:
“我来自落后民族,仍然害怕上帝。”
让他,用他的力量,通过他意志的绞车
向上举起海怪,那野兽从海底床上
倾倒着少许烈酒;而那就是从卡斯特里
切塞尔大街卫理公会教堂里
一个孩子身上消失的信仰,当大钟鸣唱
圣歌时,而且,在棱条如鲸鱼似的硬木长凳里,
因绝望而自豪,我们歌唱我们的种族如何
从海的胃里幸存,我们的历史,我们的危险,
而此刻我为什么样的死亡意志作准备。
但如果风暴有力量,是在船长脸上,
带水沫的胡须形成珠状,泪腌渍着他的眼睛,
把他钉死在岗位上,那个黑鬼紧紧抓住

那舵轮,人啊,像十字架托住耶稣,
那双眼的伤口仿佛为我们哭泣,
我喂给他白朗姆酒,然而每一个波峰
用海怪的鞭打使得飞翔号退缩
像两个罪犯。整夜,没休息,
直到眼睛红得像黎明,我们守望我们的剧痛
消退着,平息,不再有暴风雨。
正午的大海风平浪静,就像你的国降临。

11.暴风雨后

有新鲜的光,随暴风雨而来
而仍遭浩劫的是整个大海;在它明亮的醒来时刻
我看见玛丽娅·康色普申蒙着面纱的脸,
她嫁给海洋,然后渐行渐远
在她新娘队列飘扬的花边里
跟她的海鸥伴娘一起,直到消逝。
那天之后我一无所求。
掠过我自己的脸,仿佛太阳的脸,
细雨随着大海的平静飘落。

雨,轻柔地飘落,大海仰着脸
像一个淋浴的姑娘;让这些岛屿新生
就像傻逼一旦结识她们一样!让每一个踪迹,
每一条火热的道路,闻到她刚刚熨平
又用毛毛雨喷洒的衣裳的气息。我完成梦想;
不管什么样的雨水洗涤和太阳熨烫:
白云,大海和有一条接缝的天空,
是足以遮蔽我赤身裸体的衣裳。
虽然我的飞翔号从不经过这内海的
涨潮,越过最后的巴哈马
响亮的礁石,我心满意足
纵然我的手抒发出一个人的悲伤。
打开地图。那儿有更多岛屿,人啊,
多过锡碟里的豌豆,所有不同的大小,
在巴哈马群岛就有一千座,
从群山到夹杂着珊蝴礁的低矮树木。

而从这船首斜桅里,我祝福每一个城镇,
在它们后面山峦中烟雾的蓝色气息,
还有小路盘绕着它们,像细麻绳
蜿蜒到屋檐下;我只有唯一主题:
船首斜桅,箭,渴望,箭也似的心
飞向靶子——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的目标,
徒劳地寻找着一座疗伤之岛,有港口
和清白无罪的海平线,在那里扁桃树荫
不毁坏沙滩。那么多的岛屿!
像夜空繁星
在那枝桠横斜的树上,其间流星颤摇
宛如纵帆船四周的坠落之果。
万物终将陨落,永远如此,
或者金星,或者火星;
陨落,而且是一个,正如地球
是星星群岛中的一座。
我最初的朋友是海。如今是我最终的。
我缄口不言。工作,而后阅读,
悠然坐在桅杆钩挂的提灯下。
试图遗忘幸福为何物,
无法排遣时,我察看星星。
有时我独自一人,伴随温柔剪碎的泡沫。
当甲板变白,月亮开启
云门,我头上的光
是一条路,在白茫茫月色中带我回家。
萨宾从大海深处对你歌唱。


注释:
[1]原文Shabine:也可音译为萨宾。蔑视性的称呼。在多米尼加、瓜德罗普岛、圣卢西亚等加勒比海地区,主要用于指称皮肤白皙或浅肤色的女人,通常是黑白混血儿;一篇小说中的主人公,名萨宾娜(Shabine),又名贾斯汀娜(Justine),是一个因贫穷和是混血儿而被嘲笑的妇女。或喻美德的不幸。
[2] 约1518年至19世纪中期年间,自非洲西海岸至西印度群岛或美洲贩卖黑奴的大西洋中央航线。
[3]是一个加勒比海活跃的海底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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