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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红亚坪:试读木朵的一首小诗——《马拉美的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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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7-05-13  

红亚坪:试读木朵的一首小诗——《马拉美的挑选》


 

晦暗的五斗橱旁,
一位美丽的女孩正在阅读。
展会上最亮的一盏灯
照耀着她手里那本马拉美诗集。
我意识到一个绝佳机会,
一个马拉美创造的机会,一个缩短心灵距离的机会。
我跃跃欲试。被激情点燃了。
几次经过那个僻静的展区,
却不敢凑近她——仅仅因为
她读得那么津津有味,
担心她对马拉美的理解
与我存有巨大分歧,而我一片丹心
又不容忍任何妥协。

  (木朵《马拉美的挑选》)


  这首诗歌从阅读的节奏上看,仅仅只有三节:“晦暗的五斗橱旁, 一位美丽的女孩正在阅读。”为一节;“展会上最亮的一盏灯 照耀着她手里那本马拉美诗集。”为另一节;其余的以下的部分为第三节。这样的划分也许是毫无根据的,而且将一首本来很小的诗划分得似乎更短了,因为这样做有可能会缩小原作意义的空间,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种庸俗的简单的划分法并不是读诗的最可行的方式。但是我之所以做这样的一个尝试,是为了从日常语言中区分出语言的诗意的气息,为了重新发掘这样一首短小的诗歌里面包涵着多重诗意的可能性,在意义的里面蕴藏着更多的哪些可以意会的单元,而诗人在语言和气息的转换之中是如何达到内心的困惑与澄清,诗歌语言究竟能够在何种程度上暴露出诗人隐秘的灵魂的部分,哪一些部分是作者持故意泄露的姿态,而哪一些部分作者又持故意隐藏的姿态。这种故意的藏山露水会给阅读者制造比自然光线所能带来的更多柔软的、丰盈的、阴影与亮光的结合部分,从而令阅读者砰然心动,无限神往,但很显然,我们永远只能似是而非的抵达,而并非能一蹴而就,所以诗歌的创造者和诗歌的阅读者实际上处于同样一个有限的平台,他们以不同的姿态仅仅有接近诗意的可能,而非能够一劳永逸地抵达审美的境界并停留在审美的境界之中。
  首先,我更愿意以阅读小说的角度来阅读这首诗歌,最动人的情节一开始就在光和影的摇摆之中闪烁不止,作品中的第一个人物“美丽的女孩”在晦暗的场景里骤然出场。为什么会是一个“美丽的女孩”?“美丽”与“晦暗”之间是否有某种天然的、必然的联系?这样的设问也许是颇有意思的,同时有诡诈的嫌疑,但是它有可能需要作者一个更加智性的答案。在问答的可能里面才有可能展开对“晦暗”一词的理解,这个词语的属性也决定了作者以第三者出场的秩序,形容词的巧妙使用表明了“美丽的女孩”这一人物并非孤立地存在,她的行为——“阅读”——注定了只是一次偶然的际遇与来临。它构成了另一种呼唤和必须的应答。现在我们来看

晦暗的五斗橱旁,
一位美丽的女孩正在阅读。

这是可以单独成立的、同时埋伏着各种可能性的情节,每一个词语必不可少,因为它显示了必须交代的时间、地点、人物,是一部小说必要的要素,同时依上文所说,它通过两个形容词的使用埋伏下了巧妙的机关,但是行文的语气作者采取了嘎然而止的气息:这个美丽的女孩在阅读什么似乎可以一笔写清楚,但是作者没有这样做,因为“她”阅读的内容与作者表达的情绪太相攸关了,它需要另一种光芒来反复照亮,从而带来了气息的转换。

展会上最亮的一盏灯
照耀着她手里那本马拉美诗集。


“最亮的一盏灯”并不是光芒万丈的,我宁愿把它设想成制造“晦暗”的光源,这表明了作者静观的位置,或者带来了瞬间的情绪冲突的临时搭建的舞台。阅读的对象之所以被“照耀”着,并不是因为有“最亮的光”,而是因为“马拉美诗集”带来了作者对现实世界的困惑与疑问,带来了作者对人物与灵魂的层层疑惑。“照耀”一词毋宁说带来强烈的光源,不与说带来了作者情感波涛的暗暗涌动,所以这节诗歌是上一节的层层递进,而两节之间可以获得阅读的短暂休息,也是必不可少的停顿。通过这一短暂的休息和停顿,诗意的丰富性逐渐来临,就象某一扇神秘的不可见的门的打开并非瞬间的而是缓慢的呈现在作者的面前,这也许与作者训练有素的诗歌技艺有关,如果是另一种作者,也许进入的方式和语气会截然不同。因为作者在这里暗暗制造了与诗艺有关的光和影的重叠,他并不希望清晰地叙述以讨好可能的读者,他需要的目的是通过这一瞬间的来临,这些人物的奇妙组合来做一次窥视内心、现实与马拉美的抽象世界的努力。各种转折的完成也许仅仅反映在另一个词语——“展会上”,它完成了场景的巧妙变动,从而制止了一次可能流入俗套的抒情,并给读者带来了可能的崭新的困惑,“马拉美”究竟是亲眼所见的读本?还是偶然际会的瞬间的现实遭遇?它与美丽的女孩又形成了怎样的新的现实关系?从而,在这一小节之中,我们发现马拉美并非作为女孩的陪衬人物出现,反而他可能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因为有“最亮的一盏灯”照耀着它。人物的变化是小说情节自然发展的关键所在,在这样的关照之下,女孩的“美丽”已经失去了原有意义的属性,作者在这里已经显示出构建新的诗意现实的野心,女孩与马拉美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被重新界定并获得象征的意义,从而造成了节奏的第二次停顿。
  这两节总的来说诗性的显现是通过词语的暗示来完成的,作者把企图表达的部分有意地割裂成可以带来细节的形象,人物与场景形成互为隐喻的关系,他强调的是这一瞬间的图景而非牢不可破的现实格局,因为一旦被错过,也许就会形成新的意义的组合,所以我说诗歌表达的并非逻辑的永恒,而是对瞬间永恒的诗意抵达。实际上,对于作者而言,也许只是某些沉渣的意外泛起,是对内心黑暗的一次短暂的照射,也许仅仅是词语的片刻闪光和反射。但是如果满足于这种短暂的气息的停顿结果只会造成无功而返的结局,就像一朵鲜花未经开放就业已凋谢。在这首诗歌中,起决定作用的枢纽人物并非“我”也并非“美丽的女孩”,而是女孩阅读的对象——马拉美,“他”才带来诗意的无限空间。

我意识到一个绝佳机会,
一个马拉美创造的机会,一个缩短心灵距离的机会。
我跃跃欲试。被激情点燃了。
几次经过那个僻静的展区,
却不敢凑近她——仅仅因为
她读得那么津津有味,
担心她对马拉美的理解
与我存有巨大分歧,而我一片丹心
又不容忍任何妥协。


无论你以哪种方式阅读,我相信你都可以一次阅读到最后一行才会心情舒畅,而且到“却不敢凑近她”这里,你的阅读的语速会自然地加快。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一小节当作一部微型的小说来读,读完之后你才会瞬间明白作者试图构建的悬疑。最后一句才会发出异样的光彩停顿在读者的内心不会短暂消失。“我”、“女孩”、马拉美的之间的关系才被真正地确立起来,作者对诸多事物的疑惑终于通过语言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得以完全展现在“那个僻静的展区” 。我甚至想,作者通过疑惑的形成,完成了一次立体的人生感受的抒发。由于“担心她对马拉美的理解 与我存有巨大分歧”,作者是如此陷入自身造就的困境之中,他为什么会怀疑“她读得那么津津有味”呢?这是基于对马拉美的理解还是对周围习性的自然怀疑?是多年观察所得的结论还是基于对现实关系的深刻疑问所带来的文化惯性所致?这一点真的不得而知,但是它带来了解构诗意的可能,它瓦解了作者身处的现实,而一个“一个缩短心灵距离的机会”明显并不会因此而来临,相反是扩大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作者因此而意外获得可能的契机,那就是借助词语的片刻光亮反照了自我的黑暗的意识。马拉美作为通往内心意识的桥梁经过诸多的转折终于得以建成。
  有意思的是,也许作者的题目是最后完成的,这和一般的诗歌命名并无多大的区别,而“马拉美的挑选”再次表明了作者的立场并让我们获得了最后的幽默的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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