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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诗的流血牺牲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7-01-06  

木朵:诗的流血牺牲




客从南溟来,
遗我泉客珠。
珠中有隐字,
欲辨不成书。
缄之箧笥久,
以俟公家须。
开视化为血,
哀今征敛无。

  (杜甫《客从》)


  一首诗为了达成必需的可信力,总要在素材堆中淘宝,灵机一动,事物突然凸显另外的面貌,这种发现的可能性几乎是写作的全部前兆,而迎合这种发现需要的能源事先搁置在词与词拟达成的新意与默契中。哪怕是一阵其貌不扬的铺垫,也会因词陡然直上而变成惊异的斜坡。在我的记忆中,卡瓦菲斯去掉一切繁琐修辞的手法并非执意在做减法运算,而恰恰是为了达成独特性与可信力,屡屡加上收发自如的筹码:就在言辞枯涩之余,他适时提供了治愈百病的良方。看上去,危机与艳遇并存。我们惊讶于他与读者的直线思维的做对,他在我们一直往前走的路上挖下一个坑,请我们埋下包袱,轻装前进:一方面,他偏爱于言辞落差的形成,或可说他的写作历程中最得意的一步正好在于陡然一震之际,对象们重又抖擞精神,他抖开包袱,变出了我们养育不来的那只信鸽;另一方面,他告诫读者诗很可能不是一往无前的行动,而有了下沉的感觉,诗才可能被意会到何谓上乘,他请我们在固有章法面前停顿一会儿,不致力于挑逗,而力求挑明。谈远了,现在回到杜甫的敦促上来。这首诗很快就拥有了一个美好的传统,好像历史上不止十九首诗会这般干,爱这一个,其实就是在眷顾写作史上无数个健康体魄。来自于某次馈赠或假想的友谊,这首诗牢靠于它与历代高人的密切关联,它设法完成一次博古通今的实验,以便见证多少人的食言:“不可能写得更好了,我已穷尽了这方面的养分。”这首诗貌似一次虚造,并非以捕捉到的事物之间的联系来讥讽某个政府。税赋的涉及更像是一种设计,以便以小见大,从一颗珍珠上见到沧海桑田、社稷苍生,而不是这首诗的立足点,以宣扬诗人耿直的理智。这首诗要求在进程中出现一次从有到无的交代,那么,他如何去驱遣自己的才能呢?于是,他冒着不小的风险,利索地、不顾一切地给予了这一变化得以产生的条件。“有”的隐约、珍藏,过渡到“无”的负担、哀婉,我们看到诗人袖中信鸽孵蛋的全过程。因不忘兼顾现实主义的关怀,这只孕育了韵脚的母鸽很可能留给不少读者一摊鲜血的印象,以为它的生产太痛苦、流血流汗,实际上它更在于提示诗与素材的血脉相连——那流露的血液不妨当作献给杰作的牺牲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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