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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从流光中抓到一把潋滟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2-09  

木朵:从流光中抓到一把潋滟




配极玄都閟,凭虚禁御长。
守祧严具礼,掌节镇非常。
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
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
仙李盘根大,猗兰奕叶光。
世家遗旧史,道德付今王。
画手看前辈,吴生远擅场。
森罗移地轴,妙绝动宫墙。
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
冕旒俱秀发,旌旆尽飞扬。
翠柏深留景,红梨迥得霜。
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
身退卑周室,经传拱汉皇。
谷神如不死,养拙更何乡?

  (杜甫《冬日洛城北谒玄元皇帝庙》)


  为了触及吴道子这幅画,诗应完成一次怎样的蛰伏,又当在怎样的起承转合中令人折服?当他闭目养神、回想白昼参观的情景时,就已意识到这幅画挥之不去的色彩与边框,它的重要性渴望得到诗的照耀,甚至,一念之差的结果是,除了写这座庙的虚实之外,另外写一首诗来描述这幅画的观感。然而,二者牵扯不休,密不可分,他又有信心将这幅画融进庙堂之上。换言之,在这里隐约存在一次竞赛:诗与画,谁更能从流光中抓到一把潋滟?
  从一开始,他在措辞与语调上,尽量显示出威严、静穆的气氛,而达成这一效果的得体办法就是:抓大放小——不在小处流连,而是充分体现修辞对庄严场合的应付能力。文辞忠实于一个游客的历历在目,力求宏观上的把握,不致遗漏这个去处的重要部位。在这里,还存在一次自我质疑:从这个角度进入,能获取所需的诗意吗?或者说,在言辞搭配中,应如何凸显应景之作中的不同凡响?这种自我反思使得一首游历诗不只是记忆的陪侍,而是一次严肃的洗礼。好在历史意味在一旁帮腔,随时注入思想的湍流。但是,千年后,仅凭一首诗,我们并不能恢复这座庙宇的神采,由此可见,在这里,诗的抱负已有别于一幅画的野心。
  碧瓦的出现,是必要的,它就像一个聪明的罩子,打开它,你就能看见附近或无序或过于低沉的风貌。甚至,读者的注意力就此发生了转移,他开始预料碧瓦的余波会以何种面目滚滚而来。碧瓦是视野的一次凝固,从这一刻起,一种顺序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我们可以从碧瓦开始,沿波讨源,直至随同诗人的脚步走入庙内。
  有了一个也方便幽灵察看动静的制高点之后,诗人就把散射在这个景区的各种目光归拢在一起,伴着他的视线,去寻求庙宇的暗影如何在诗中倒映成妙语连珠。要知道,视线除了具备始末之外,还有粗细之分,当他把“山河”、“日月”纳入这根线索时,我们并不在意他的粗心,反而得到了一个机会:去测量他那思维之弦的直径。这四位大力士就像是随时作陪于诗中幽情的如意郎君,总能恰当地推开诗的户牖,令游客窥探到闺房里的一枝独秀。它们装饰着周边环境,转而也把诗的结构粉刷了一遍。
  那从雕梁上徐徐下降的目光,瞥见了这次演出的台柱子:一棵李子树。或真或幻,谐音的秘密延续着目光的落差,不再使人追查他从碧瓦到仙李的步态是否出了误差,这时,适时地给道德献上注目礼,好像就从摆在眼前的历史遗产中分得了一杯羹。仿佛没有其他的场面、摆设或者僧俗萦绕的情况能招引他,留给他的任务变成了与一幅画的攀谈。于是,他发现了诗的第二部分。
  他也觉察到越是精确地描写这幅画的内容,越能使这看似偏离的视野融入这座庙的趣味之中。他理解认祖归宗的历史意味,但没有针砭其中的铺张浪费。最初,他并不去盘算这幅画能给诗的篇幅带来多大的拓展,只是觉得这是诗的必要的步骤,但在画中明摆着的图景被精炼的字句覆盖之后,那种对于诗的前景与后劲如何营造的滞后反应出现了,他在想:串联诗的两个部分的粗线条还有没有?继“道德付今王”之后,“经传拱汉皇”就是一次体面的复沓,只不过,他提供的经纶在于“卑微”掀翻了“飞扬”的底牌。最后,他止步于一种个体命运的无端遐想之中,这也是这样一首诗最好的结果,虽恪守礼数,不去嘲讽冬日红梨的反常,但是轻微涉及自我的命运时,他不放一支冷箭或不唱一唱反调,就枉费了诗神的交代。这种不负使命的要求,很可能不是自一开始就存在,而是写作进程中随之产生的一个结果,较之于其他的种种主张,他宁肯陷入轻度的质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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