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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叩问我们的惯例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1-13  

木朵:叩问我们的惯例




从表面看,卡瓦菲斯的
情感和形式合二为一,
但仔细看来,却并非如此。
更准确的描述应当是,卡瓦菲斯的
情感和形式像两块光滑的
大理石,紧贴在一起,不注意看的话,
就像一整块大理石,严丝合缝,
一个结构的奇观。

对我们最推崇的诗人,我们往往赞扬
他们的情感和形式
构成有机的整体,不可分割。
比如惠特曼,他所表达的情感和内容,
完全荡漾于他的形式之中。
卡瓦菲斯明显是另一种诗人,不可比并。
但真正使他突出的不是
他题材的不同,或技巧的不凡,
而是这两者结合方式的独树一帜。
有很多不同类型的诗,不同的语调,
但无一例外,其中优秀的必然开拓了新的可能。
卡瓦菲斯,让我们在惠特曼的
腥风里呼吸自由,用他不自由的
历史的必然,两块紧贴的大理石。

  (杨铁军《卡瓦菲斯和惠特曼》)


  我很注意卡瓦菲斯被怎样谈论,所以,当这种谈论现身于一首诗中,它就格外引起好奇。对作者而言,他所感知的卡瓦菲斯的某个明显的特性,应如何拿捏,并选择怎样的一个时机,不急不慢地成为诗的一部分,这是我尤其关心的问题。
  我猜测,“两块光滑的大理石”事先就存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这确实是好材料,好像只要弯腰抚摸一下,你就能察觉到崭新的体验。作为这首诗要讨论的主题,“情感和形式”,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一般不容易展开,也就是说,在诗中不太方便开展这份貌似散文应承担的工作。多少顽固的读者认为诗与散文是两块无法依靠在一起的巨石。
  这时,考验诗人手段的时候到了。我觉得,与其说“情感和形式”是诗即将举办的一次展览,不如估摸着“合二为一”这个观感所包含的诸多变数。于是,诗甫一发生,就是复议的进行:“从表面上看”和“但仔细看来”。这种看一个对象的轻重缓急,既是诗成立的条件,又是诗从诸多的形式中挑拣出来的合身姿态。两种看,提供了诗所要求的对照,也供应了一种推动力,帮助诗勇敢地迈出最初几步。
  可以说,这是疾步;那沉没许久的观念终于重见天日,这种讲道理的方式太迅猛,却又得体,丝毫不显得生硬。
  “更准确的描述”是两种看法刊发之后的编者按。它吁请你我“注意看”。他的立场摆在那儿。作为读者,我不由得驻足观望,盘算着他到底在描述两个怎样的观念。我是持“一石论”,还是“二石论”呢?他设置的两个比喻是两种境界的警戒线。这样,诗就有趣起来了,乃至于想弄明白“情感”与“形式”在他看来大概指什么。
  我觉得诗行进到此,已经凸现了他的态度;而这种厚此薄彼的做法,很可能“伤及无辜”。他得安排一个对策,迂回地、礼貌地摆道理。“不可分割”是有意去达成“严丝合缝”的目的,所以,我们看到诗在第二小节的一开始,巧妙消除了读者可能产生的误会或抵触情绪,因为他使用的是“我们”“最推崇的诗人”,仿佛他有时也包括在内,不过,这个时刻,他想用商量口吻叩问我们的惯例。
  我们的审美等级中,“有机的整体”是一个高昂的断语;我们往往不自觉地用它来赞扬所欣羡的诗人。似乎没有比这更实用的光亮剂了。
  当“惠特曼”随后登场时,我有点犹疑:这个角色是他预约的合伙人呢,还是临时客串的嘉宾?如果友情出演,就无需把这人的大名纳入诗的标题。
  所以,我宁可相信惠特曼早就等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是指这一节的第四行吗?我的意思是,惠特曼在扮演消防员的角色一贯站立的地方:他提防着诗冒犯了谁,所以,戴着一顶印着“比如”字样的安全帽出现了。当然,你也可以说,惠特曼不来,可能还有其他人要来,他的合作伙伴多着呢。
  他只是想找一个省心的办法,使得诗不致半途而废;到惠特曼上场的这会儿,他还只打开话匣子的一半,另一半必须借助额外的理性光辉去照耀。而且,话题挪到惠特曼身上时,出现了三个词:“情感”、“内容”和“形式”。多出了一个“内容”,这确属一个良机,凭此去判断他大致给“情感和形式”各自设定了怎样的戏份。
  踩在巨人的肩膀上似的,剧中人卡瓦菲斯忠于他的原型。紧接而来出现的六个“不”,利索地铺展出他的观念地图。但初读时,你并不会太在意它们的张扬,仔细看也看不出它们意图推倒我们齐心协力搭起的积木,以便换一个模式重新堆砌。击鼓传花的紧要关头,花儿落到了名叫“必然”的嘉宾手上,那一刻自由与不自由共存,我们不知道鼓声骤停之际,他是否能快速递出,当然也无从知晓,他拿在手里之后会表演什么赏心悦目的节目,或者他会不会破坏这个晚会所形成的“有机的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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