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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重走绿荫小道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1-12  

木朵:重走绿荫小道




好花不与殢香人,
浪粼粼。
又恐春风归去绿成阴,
玉钿何处寻?

木兰双桨梦中云,
小横陈。
漫向孤山山下觅盈盈,
翠禽啼一春。

  (姜夔《鬲溪梅令》)


  一开始,他的不祥之感就起了作用:他默认一种令人不快的逻辑关系。于是,文辞的运转就参考这个基调开展起来。你同时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已无力扫除他在格律上撒出的烟云,要做的工作就是去揣摩他如何在意象之间屡屡造成异乡感。比如在这首词中,不妨从“绿成阴”出发,考察一番用典的妙处,并顺路观察新诗写作何以碰不到合适的典故;简言之,典故的穿插对于一首诗的运转能起到怎样的协助作用?
  如果说从某个时期开始,典故就成为了诗词不可或缺的因素,那么,你就可以推测诗学观念的传承还可能发生哪些细节上的变故。争相显露诗词中的出处,古典诗词的作者们似乎意识到这种互文关系带来了太多的方便:其一,它显示出某种品味与涵养,看上去还喻示着作者的阅历与实力;其二,它因保存了辞藻身上的亘古气息,使得整个作品在观感上更快地貌似一首诗(词),或可说,后代作者的一个庄严使命在于浓缩前人的人生精华,促使诗词保留一种开放态度,恭候未来的参观;其三,有的作品恰好在于强调一个典故,有的典故却是耿耿于怀,起着装腔作势的妙用,可以说,典故的使用看上去很快就替作者度过了枯水期,省时省力地替那干涸的池塘灌满了清泉。
  于是,一个典故的发明能告诉他的读者如下情况:他所处的位置如何、他对前辈的好恶标准是什么,以及他如何出色地完成了笼统某一杰作或逸闻的使命。而缺乏典故,在情理上可能显得他不够倾心倾力,说他学力不足,那是恶作剧心理,怪他自以为是,则是恨铁不成钢。不过,最初的典故被反复使用之后,那种好奇心与满腔热情就稀释了,终于有一天,连作者同读者都对用典厌倦了。典故的丧失有多方面的原因,其中一条也许是个体的分量越来越轻,涉及其言行,已日趋寡淡无味,已不堪重负,承担不了四处租赁的业务。
  在这首词中,“好花”与“殢香人”之间的关联被任性地当作一个惯例来对待,乃至于,杜牧十年之约的“绿树成阴子满枝”的轶事也插足其中。此一用典,鼓足了勇气,也可说减轻了他自一开始所感受到的源于“不与”的冷漠无情。似乎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共同承担当前的不快。作品得以推波助澜的“玉钿”顿时寻得,尽管剧中人还在质问“玉钿何处寻”。应当说,能否寻得“梦中云”已不是这首词的目的,经过典故的共鸣,这首词已经止步于“寻觅”的自得其乐:这首词最赏心悦目的状态就停顿在“寻觅”的镜头中。甚至可以说,在此他只是为了与“寻觅”达成一次机缘(“寻觅”就是这首词所要寻觅的目标),并不谋求悲欢得失在作品中办一次展览。
  摆在你面前的是“春风归去”与“绿成阴”的关系。你正认为春风散尽应是碧绿凋零之际呢。久而久之,当你重走绿荫小道时,已察觉不到杜牧曾经使用过的独门武器。“绿成阴”已变成平凡的旅程。尤其是在当代诗的写作中,因离那第一回形成的阴翳太远,你几乎顾不上白石的疾呼了,明明踩踏在他们的辙痕上,却茫然无知。如今对绿树成阴不再多虑,已是寻常之事。当代诗要从别处重获古代诗词的敏感与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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