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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骑士正在附近幽会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1-03  

木朵:骑士正在附近幽会




昨夜这里下了一场雨。梨树下
我把灌满污泥的马槽洗净
——天空现在要安宁得多,但谁知道
是不是憋伏着火气——

马儿埋着头咀嚼干草——
它的眼睑低垂,大概在等待
我去为它梳理湿湿的鬃毛
——过一会我要骑着它

爬上山岗,去泥地里取来
用作搭建的玉米杆——漏雨的马棚
像一件破旧的衣裳,而生活
如同眼前这辽阔而凄凉的田野

我的草帽——那朵笨拙的红云
悬挂在屋前的树枝上,仿佛
被沉闷的空气猛然攫住
它不会知道,我和马儿何时归来——

  (朱成《信笺》)


  一首诗不会因批评而变得更好或更坏,在我看来,批评也是一首事必关己的诗,也在乎自我的得失。一旦批评得势不饶人,同情心就看起来因匮乏黏合剂而已经破碎。我的建议是,不必过于期待批评如一把消过毒的利刃割断某根缠绕的脐带,让诗得以新生。即便是我来开展,我的批评也时时只顾自身,顾自己的章法,顾左右而言他,我从不当批评是诗的琵琶,为之伴奏,也不当诗的皮袍,使之焕发出异彩;我只认那些足以与诗匹配的工作,它们具备自由的喉管,它们自成一体,不必孕育在诗所暗示的某一暗室中。我不能忍受批评形似指手画脚的产婆,她应当保持冷静与克制,也要有高超的手艺。我一直希望我的批评是棱镜,有一些棱角,又有一些幽幽的光亮折射不止;我也希望它是一条鱼,有着排列有序的鳞甲。总而言之,我认为:文学批评是一项充满比喻色彩的工作。从它的立场来看,也不会因为一首诗——可敬可爱的对象——的巧妙镶嵌而增辉,有时它的惟一使命在于与被引述的对象进行周旋,而不能任其肆意,乃至于客体变得不可思议,挫了自己的锋芒。有趣的思路是,批评往往要跳过诗这个对象而直抵诗最初依赖的对象:对象的对象。我总是很好奇:诗的豪情是如何产生的?以今日之我观昨日之我,不免纳闷:他怎么那般卖命,力求找出诗之上下文关系?一会儿从几个关键词入手,好像凭河堤上几件衣裳就判断有人溺水,一会儿找推动诗发展的势能,好像看见一匹骏马就猜到可爱的骑士正在附近幽会。如此种种,都是胆大妄为,加一点薰香,没人会反抗,连诗人也醉醺醺,以为诗的包袱里果真有此前未被注意的抱负。我对自己所擅长使用的一些批评用语也感到厌恶,尤其是涉及“最”、“第一”、“深情而巧妙”之类的短语,我觉得这是一团随手撒出去的烟雾,无非是不想因延误了时机负责。每次,我更多去想:该怎么对付这首诗?批评还有什么新颖的手段?这方面的好胜心诱使我成为一篇争奇斗艳的文章的写作者,事后回顾,恨不得找一个准确的洞藏起来。当我写完一首诗时,不由得反问自己:它真的完成了吗?这时,我会想:要不要留一部分重活给批评?从此以后,我会格外留意谁在谈论它吗?我一开始写在纸上,并没有分节,后来誊写时出于美观,把它分为四行一节,没有什么用意,这时,听见批评说这一区分造成了诗的某种氛围,我来不及判断这人是不是庸医,就忘乎所以地以为当初自己确实穿上了类似的泳衣。皆大欢喜,还欠了批评一个人情。富有人情味的批评与富有同情心的批评并非孪生兄弟。诗怎样才迷人?这个问题不是由批评来解答,批评最好是袖手旁观,可以做的活是收集各种答案,估其来由,或者引起“诗为何要以‘迷人’为时尚”的小规模谈论。总有一些事物在发挥作用,批评最先看出来,也只能算是醉仙看灯,碰上了运气,倘若得意忘形,炫耀自己能猜出孕期诗人有过怎样的滋补,就是随后一抓,凭空瞎说;况且,批评自有其用心发力之处,犯不着以判断准确与否来撞大运:它自幼就答允了什么,切莫忘记!至于迷恋批评的诗人,他不妨亲自就诗论诗,不因外人看出什么而引为知己,也不必苦盼鸿雁带来一张心电图的复查报告。目前看,较为妥当的安慰是,一首诗如果写完了(变成一个可感知的空间)却被认为未真正终结,那说明它留下了一亩田给下一首诗耕耘。如果我在一首诗的结尾处使用了“草帽”这个词,而批评断然认为它符合某种尾声的气度或说它委身于一种隐喻的需要中或看见它使诗意为之一振,我能说它说得对还是不对——既对又不对,后来我发现:我是被迷人的批评用语或批评勇于发言的性格所吸引。过几天,我把这首诗编入一册小诗集,就全然不顾曾经有过怎样的布谷鸟说过什么。由此,我想起了批评的命运,要是它不能自保,不能有自己的小宇宙,就显得与世有争、与诗无关了。至于是批评教育了诗,还是诗给予了批评活路,我的体会是:不必看重其中动词的烂漫,两者的共性在于都“被沉闷的空气猛然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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