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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树间景观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0-27  

木朵:树间景观




岑寂双甘树,婆娑一院香。
交柯低几杖,垂实碍衣裳。
满岁如松碧,同时待菊黄。
几回沾叶露,乘月坐胡床。

  (杜甫《树间》)


  并非首次邂逅,他就写下有关这两棵果树的诗句,要等到机缘凑巧,人与树的关系从众多脉络中凸显出来,这样,他才意识到之前熟视无睹的情景携带它们的积蓄来入股一首诗的开掘。似乎是第一次体会到伫立树间的那种清晰感受,但是,在这首诗中,他并不打算采取一种全新的手法,来统领此时此刻树木寄托的情愫。
  这首诗为我们展示的是对仗的能耐,以及处理所见事物时诗如何凭借对仗就可获胜。从一开始,他从对象身上拎出的就是两种印象:岑寂与婆娑。看起来,他并不想各写每棵树的幽情,他把两棵树的差别按下不表,而一门心思用于“树怎么能唤起人的良知”这个问题的追查上。
  我们当然可以询问:为何诗的开启选取的是对象“岑寂”这个形象,而不是随后触及的“垂实”或色彩?这里也许混杂着几回观看果树的经验:“岑寂”是较远距离观察所得,或者是多次观察的类似心得,而“交柯”与“垂实”则是伫立近旁时的切身体会,是另一次途经树间的复述。也许这成双的果树并不承认“岑寂”的存在,并声称它们的物性未被诗人正确对待,但这种情况并不妨碍诗人脱口而出,说出关于树的最直接的印象,即便是话说得太满,凭着对仗的调剂功能,他还有补救的机会。这样,我们不妨把“婆娑”当作对“岑寂”形象的修正:丰富树的风姿,以挽回“岑寂”留下的第一印象或定下的基调所可能造成的偏离。
  他又提醒读者:尽管这里所谈及的对象历经多次的观察,但这些行为的发生都在同一个季节——他并不是泛写一首咏物诗,而是利用诗这种载体,把近期自我处境赋予树的近况。岑寂之人看见岑寂之树——这种推理并不失礼。那时,诗到了要求他交代他跟树到底是什么关系的地步,他趁机描绘出自身的形象,尽管他本可以用其他的手法来叙述他与树的亲昵。他敏锐地注意到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那既是人的位置,又是风景最得体的入口。但他没有扩展与树的关系,只是用下颌轻碰两下,就默认诗的纪律而去。
  他伸长脖子,越过这两棵树,还看见松树与菊花。他不认为在这两位芳邻身上折射果树的风采,会有什么不妥;增加果树的色彩,既是对“岑寂”的再度修正,又是诗的纪律在起作用。只不过,读者不易辨别其中的褒扬成分,但已承认他的勾勒近乎人情、合乎事理,同时,我们务必体察到他实现的一次视角的切换:他已从果树的空间状态转向时间属性,而对“时间”的塑造与经营,历来都是诗接近主题,尤其是产生尾声的前奏。
  于是,“树间存有什么”这个问题由风景的欣赏过渡为时令的感喟。在一个最晚的时刻,诗人坦陈他的徘徊曾发生在树间地带,并礼貌地从树与树所悄然构成的景观中抽身而出,一如初始,纯粹地作为一个看客。正因为经历了几番进出,他才察觉到人与树的关系有哪些方面的出入,以及人的精神世界与物性天地互不侵扰的妙处。他在诗的最后位置上发明的“胡床”在别的诗篇中也许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但在这一次吟咏中,“胡床”几乎是诗意铺展的坚实基础。我们甚至从中体会到另一位诗人“举头”与“低头”之间的所见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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