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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木朵:落日的礼物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0-22  

木朵:落日的礼物




江汉思归客,乾坤一腐儒。
片云天共远,永夜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秋风病欲苏。
古来存老马,不必取长途。

  (杜甫《江汉》)


  孤月之后,谈及落日,这是一种怎样的时间观念?又是一种凭什么达成利人利己效果的上下文关系?看起来,日月是一组历来协调有致的搭配关系,从落日之将黑到孤月将高悬,这一时间上的顺序能够服务于诗句的意趣递增,但反之而论,先谈到夜月,后诉诸落日,这种倒叙手法似很难收场(打圆场),往往催促读者从中选一个为隐喻而非实情来理解,比如这里的“落日”就是人生步入晚岁的象征。
  读者会想:他不取其他的象征,宁肯冒着背离时序逻辑的风险,是因为“落日”属于第一选择吗?这一设问迫使我们纵览这首诗所涉及的诸多天象:乾坤、片云、天、永夜、月、日……共同构成了一次关于人生运程的占卜活动。
  “落日”的悲情、不可挽回的性质也为壮心不已的勾画提供了一个强劲的反作用力,也可说,这首诗最后抵达的一个关于老骥伏枥的形象,几乎也是拜落日所赐——这真是落日的礼物,而孤月就很难送出这样一份厚礼,派遣一匹老马驮他走出人生的窘境。
  这首诗中另一个容易被读者忽略的特征在于:它一连串营造了几幅自画像——归客、腐儒、孤独之人、病人、老当益壮的人(“老马”)。夹在归客与老马之间的那些形象在经历一种从自嘲迈入自信自励的进程,也可说,借助这种心灵之旅来完成对“归客”这一角色的描写:当他决意为“归客”这一身份、这一情状写一首诗时,他必须对人生的前程做一次大胆有益的估计,他希望这首有关归去的主题诗有一种事理上的清澈。哪怕是采取了一系列虚景与幻影来促成这个目标的完成。
  貌似依托一种经过古来有之的至理名言濡染过的必然性来排遣归途中的空虚、寂寞,但第一遍的信心倍增之后,第二遍的朗诵就带出了一种侥幸心理的余波,仿佛提醒读者老马的夕阳红只是古老的故事,还落不到这个落日的光景中。简言之,他俨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例外,欲苏未苏之际,病眼所见到的芳草还可能被一把野火烧个干净。
  但我们和他一样,对于面临落日这一形象所能感受到的那份激情与壮志,依然心存感激:它丰富了落日这一符号的意义。在那么一刹那,落日的遗产被抛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灵的大幕徐徐拉开,却又匆匆收卷。这颗心还可以在归途中再一次落到实处吗?落日撒开的余晖还能第二次同样觉察到其中的壮丽吗?在“不必”这一否定性口吻中,取舍之际流露出的不服输不服老心态离正前方希望的曙光还有一段距离,承认了腿力不济,承认了失败,但自我安慰中的自我肯定并不能立即拿出一份现时的力证,正名给晚秋也有机缘独吞落日的全部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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