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朵兄”视频号 会员列表
主题 : 木朵:信仰的精矿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6-10-22  

木朵:信仰的精矿




幻象中,他看见自己——一个穿西服的年轻商人坐在店里,
桌上,一枝金色烛火沉重地燃烧,像献给他一个人的黄昏。
如此,他明白商业进入了诗,或者诗进入了商业。
地球上两种最古老、异质的虚无互为镜像,第一次彼此凝视,
露出同性恋般的美。哦,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刻,空间的永恒胜过了时间,
辽阔的夜透过橱窗包围着他,又像在独自回忆。

  (陈律《商业》)


  陈律有一组短诗,呈现出他跟万物的友谊到了哪种程度。它们适合某一类读者,这几个人能够注意到他写作的进展,或者是,他用这些诗组成了怎样的奇观;它们提醒一部分读者,诗从来都不舍弃必要的原则,要读懂它们,就必须改用他的标准来测算他偏离了初衷几公分,同时,根据这个标准体系与读者自身多年来积攒起来的审美习性存在的显著差异,来判断他在哪些方面算得上一个革新之人;它们舍弃一些读者,如果他们从未把目光扫向过希腊或法国。最终,它们接受一个特殊读者,在这个人心目中,它们既作为生活的倒影来看待、观摩,又构成一种朝思暮想的生活形式。这个人就是它们的作者,经过外界读者的注视之余,他重又把这些婴孩纳入私密的空间照顾、饲养。
  这些诗也是他意识的一个分支的产物,当他设想诗可以具备某种形态时,他就搅拌自己的意识流,当他觉得一些词句需要一个真诚的主顾来伺候时,他就跟其他的氛围或另外的自我形象撇清关系,在这些诗所要求的条件下,精神上并不颓废地从中挑选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形象。读者所要关心的是,是什么力量催促他持续地如此直接地袒露自己的世界观、自己日常生活中的一个个状态?当他着手写这些诗中的一首时,他最先考虑到的是诗的开端,还是一个关键意象拓展其疆域的可行性?通观这些诗,也许读者并不觉得他施加了寓言的迷雾,或者,他一直在对文学史加以预言,看起来,它们不是在一面汪洋中经受洗礼,倒像是在一个莲蓬中找得体的藏身之所。
  所谈及的一个个体的处境,并不令读者感到陌生,但并不是说他不希冀诗行里存在陌生化的手法。有几种办法可以增强这一陌生化效果,比如他不加修饰地谈论自己的一个生活情节,因境况的排他性、因看待修饰的态度迥然有别,他感受到自己的作法与众不同,并且,他承认这些个性十足的标签是有裨益的,又比如,他可以反复地用相似的语调来抚摩日常生活,通过数量上的积累,造成形势上的明朗,而这种集中表现的作风,很可能是其他诗人所缺乏的。这里所说的“处境”同时还包括他也参与的当代诗歌的状态,如果读者细细掂量,或可发现展示这方面情况时他通常采取的两种措施:其一,通过较为清晰的情景或故事,来实施语言的四则运算,这一点,他已经牢牢攥在手心里,与其他诗人抒怀时缺乏一个可依托的叙事环境不同,他在提供简易的视觉镜头之际,致力于语言快门的速度与声音两方面的研究;其二,亮相的那个语法演员,带着他的自然观、商业文化心理分析模型而来,迫使读者在接受一颗真挚的心灵同时,还不时体察到他们曾经痛失的良缘被他部分地挽救——他承担着复原一种健康有序的人之常情的义务。
  发明一个人坐在一枝烛火旁,既有从古典的火海中冒险穿行的冲动,又见当代社会特征与生活属性进入诗句时的乏善可陈,可以是,在意象的塑造上,他愿意听一听波德莱尔的频频建议,或者说,在这角度看人间,他并不觉得二十一世纪要比十九世纪多出怎样的维度,而在语言的圆熟程度上,他憧憬着这样一种化境:已经摆脱了令人崇敬的先贤历历在目的风格纠缠,他作为一个新面孔,符合这个时代内置的语法结构所提出的最新要求,他是来解决一件可能在早年希腊发生的事如何在当下的语言机制中重获生机的悬疑的,简言之,他在扼要介绍自己的真实生活的同时,还想向他的同行阐明当下新诗创作正在面临哪些方面的遏制。
  在对应事物的偶发性特征的同步,他的这些诗还承担了自我评价的使命;毕竟,在短诗的写作方面,甚至存在比其他类型诗更多的误区,他必须既考察较短篇幅中容纳一套抒发机制的能力,见证被关注的对象一次次独显在诗句中,又需要发现一双明眸,及时地审视这些诗的来历,进而,把它们安然无恙地放入信仰的镜框中。他时刻注意到作为现代人的非凡感受,并极力把这些存有差异的情感,体现在与古时“绝句”大有不同的吐字体系中。正因为此,他不可避免地要面临某种现代性困境,读者在他的诗句中看到了一个发达的商业社会中的碎影婆娑。
  如果我们承认这些诗已经炉火纯青——抵达了当代诗学在短制或断章中成熟的阶段,就可能忘却一个根本特征,不仅在他的这些短诗中,在他如今活跃写着的其他同行那边,诗,在现阶段,还承担着一直声辩的义务,也就是说,不少令我们眼前一亮的短诗,都可能讨论的是“诗”的形形色色、虚虚实实。这些诗,在就事论事与就诗论诗的两个方面同时施展野心。这样,它们就附带对读者提出了一个要求:来到这片精矿前,务必预备一个诗学工具箱。要不然,他只是被当成一个孤例来看待,而错失了从中分享诗学公司股利的良机。至于他下一步会不会抵达这个阶段,还是一个历史之谜:在诗中,事物来去自如,言说者削弱了诗人的本色,仅在当事人层面,就足以发现一首诗舒适的铺垫,另外,他将开始涉及别人命运的凹凸不平与真假难辨。
描述
快速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