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写这首诗的动机，起初产生于一个冬天因工作原因，在沱沱河水文站的几个夜晚。禹和鲧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中国空间”的产生时刻的故事。禹的前任，鲧，是失败的土壤力量的化身，他的怨气使他异化为一种危险的动物。这首诗迟迟没有写出。年初在山西的旅行带来一些思路，陕晋豫三省交界，也使我想起E.沃格林所称的“脐点地区”。
之前我也从未想过会写一首有关黄河的诗。见识黄河曾经是一种古典教育，理解黄河，意味着理解中国的秩序史，意味着理解由它而分布的形势与力量格局，以及“中国空间”是一个怎样的地理构造与力量事实。黄河一直是一条地缘政治的河流。“过河”与“过江”有着不同的意义。
诗的原点仍然是在夜晚的沱沱河边，听到充斥整个空间的碎冰摩擦声时所感受到的东西。尽管时隔数年，那个原点依然在推动这首诗。
“在这新结的冰上”
——普希金①
土地越来越明亮。洪水之后，潜伏的云
低于浪头，显示它们的告别激烈。
重建迅速。人人尧舜
操练俑人阵形，救灾如观礼。
对三种人的教育迫在眉睫。
斜视的男孩已经在新近的饮水渠上
寻找纳喀索斯的自我。高地
渐渐抬升，如乏味的王室
人们忍不住连锁下跪，于是青年
玩世不恭，成为喜欢徒劳和吹嘘的人。
第三种是野蛮人，干事业像打入火焰。
那个划分了第一天的人，那个指出未来的人
看谁像孩子一样，就去交流
看谁像儿子一样，也是他死的理由
那秩序之父，化变成兽的人
冲着不承认他的家庭吼叫。
六国委员会重击大鼓，基础调研势在必行
再聘用一些智术师派别去呵护
固执的人民。闷雷还在重复。新的
一天，也是工作停止的一天。
把我们和一场洪水隔开的是什么？
什么是那个时刻？那古老的区划是什么？
在未来，每个省的水都不同
“齐之水，道躁而复；
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
越之水浊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
秦之水泔冣而稽，淤滞而杂，故其民贪戾罔而好事；
齐晋之水枯旱而运，淤滞而杂，
故其民谄谀葆诈，巧佞而好利；
燕之水萃下而弱，沈滞而杂，
故其民愚戆而好贞，轻疾而易死；
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闲易而好正。”②
——昨天的分类法重新适用，我们又必须
依靠劳动力的，更坏的
以致未来的小人也起用故乡暴力
他们的父亲，那怨忿的基础工作者
在他即将卸任的混合泥土中
也没有离开他的生命、他的洪水。
他太荒谬了，因此诛杀他。
疯狂的中文如疾病、如污垢
陪伴他们，如小丑陪伴中国。
让我们接受，失败的江河工作者
在一片起重机的阴影中
嘟嘟囔囔说：魏特夫是对的。③
让我们接受，再次到来的凌汛期
这矛盾的洪流超过自然标准了吗？
如果我返回，沿着丧失
我应该说和做什么，在那些事实和地理中？
但那僵硬的智者群体告诉我
回应这一切，还得去找那条龙。
那悬浮在半空的老师，隐藏在
天坑地穴，像一笔巨额财富。
我们，沿着各种原始醉汉顺流而下的我们
能向一场被忘记的洪水学习什么？
是否洪水也是一个被忽视的领域？
当板块再次震裂，像上帝在看看
它的正面和反面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接受洪水就是接受祖国
去吧，去从一个大垃圾堆采样
如果四分五裂的语言只能撤回到
我们将成而未成的抵抗能力中
即使团结只是一个畜群范围的会议。
当板块再次震裂，像一个来临中的
祖国，我们只有下沉的恐惧
没有那种未来照亮了整个水面的恐惧。
但中国就此形成，空间惊呼
交通警钳口结舌，旋风中
吞吐着琳琅满目的空谈与
策划案，变成幽灵说：
“要记住”，人与猛兽合而为一。
如果接受洪水就是接受祖国
沿着两条传统水系，我们返回
一次从过去到今天的波浪
那有病的双螺旋，是一次经久不息的感染吗？
土地越来越明亮。开发区
浓烟起伏，像主席在追他的火车。
居委会补气养义，提倡吃米
吃树叶，这是一种主权食谱。
蓬勃的集体朗诵像一伙暴徒
学习院士们的废话风范。
天亮时，一会儿的灰暗里
人们的太极拳已经卡住了。
中条山下，盐湖的影子放大④
如最初的、覆盖我们的影子。
如果我返回，从峡谷到三角洲
在这片空虚的脐点地区
与疲劳的旅行者相遇
未能驻地的泰戈尔，不适应轿子的
谢阁兰，用烟霞隐藏他的恐惧。
大大咧咧的W.H.奥登⑤
在黄河边，打量那头算术牲口
这停止的尺度，鬼魂的水文站
不能让英式探索满足
见识了莱特兄弟的人会渴望更多。
不论大地的纠正还是鬼魂的看法
我必须重新接受，在一阵溃决的
严寒中，中国永不完成。
如果开端时刻也是未来时刻
停下来的人和未来的人之间
能否再次产生君子，更新我们的能力？
我不确定人们是否停留在
一种新的僵硬中，但这恶棍与伪君子
合作的父土，“布满有敌意的废墟”。⑥
人们说，“年轻人
你看到的冰川是剩下的”
但这不影响我也在子夜的
水文站，“听见那最初的冰”。
如果未来是一个冰面
所有的龙都在入海口死去。
如果我返回，沿着起点的
变形记。语言也只剩下
稀少的人类形式。
水上漂流的巨冰
是我的野兽，也是我的兄弟。
听，这冰的历史。
听，被遗忘的旗语，催促着我。
听，永不完成的新大陆
敞开，关闭，敞开再关闭。
注释：
① 《致奥维德》第二节。
② 管子《水地》。
③ 《东方专制主义》作者，在该书中发明“水治社会”、“治水专制主义”等术语阐释中国专制模式的成因。
④ 山西运城盐湖形成于新生纪第四代，由于受一次大的造山运动的影响，是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之一，南依中条山，西邻黄河古渡。约在公元前30世纪，为争夺“河东盐池”（即盐湖）而演绎“黄帝战蚩尤”。尧、舜在此建都。“伯乐相马”也发生在此，其中的马即运盐的驮运马。环绕盐湖曾有用于护卫的长城作为“禁墙”，“终盐池一周，屹然如城”，唐代草划，明代续修，截至上世纪50年代，禁墙基本保持原貌，到上世纪80年代60余公里周长的禁墙三分之二被拆除，近年大部分遭损毁。
⑤ 见衣修伍德《战地行纪》。
⑥ 出自黄丹怡在西安美术馆“副馆长计划”中写作的文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