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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菲利普·索莱尔斯:居伊·德波的另类人生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5-12-02  

菲利普·索莱尔斯:居伊·德波的另类人生

刘成富、吴雨晴 译




  无论谁无论何时谈论居伊·德波都不重要,因为有关他的言论已多如牛毛,其观点或一致或对立。这只是个开始,关于他的评注或传记今后会不断涌现。我们这个浮躁而又迷茫的时代,将对忽略这个另类声音所表述的另一种生存方式而感到震惊。人们会喋喋不休地谈他的性格、童年、历险、可怕的五月风暴、他的野性和忧郁、他的嗜酒癖、他的学识和狂妄自大,他的友谊、他的鄙夷、他的决定和自杀。跟过去一样,正史往往不会记载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是,等着瞧吧,德波的作品会越来越多地公开出版(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会担忧,会抱怨)。不过,这一现象并不意味着人们读懂了他的作品。说真的,要读懂他的作品,必须先学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生活。像他一样吗?不,不是。绝对自由的体验并不多,但方式多种多样。要享受这样的体验最好是当冒险家或诗人,而不是记者或学究。“从一个人理解诗歌的方式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人,也就是说从他满足的东西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人(这是黑格尔说的话:‘从精神之如此易于满足这一点来看,我们就可以估量其损失是如何巨大了’)。”
  《信札》的出现带来了一些新的元素。奇怪的是,没有人会比著名格言“无为!”的作者德波做得更多了。不过,他做的事情有些古怪:为了组织颠覆活动,他每天都在写信,来往奔波,谋划、参与各种活动并且不断与人交流。他一下子就成了极端先锋主义者,这个主义吸取了过去的教训,尤其是超现实主义的教训。在德波给新同盟者的信中,最让人震惊的是什么呢?是“快”这个字眼。要赶快揭开这个由艺术捏造的世界的面具;要促使画家更多地关注社会,去构建国际联系;要吸引建筑师、城市规划师、社会学家,让他们置身于特殊情境。二十年代的一次暴动被遗忘了,这次暴动无论在现代资本主义政治下,还是在斯大林集权政治下都同样被镇压了。但死灰仍可复燃,只需重拾初衷,反对“愚蠢的伪实验商业艺术”或者“旧有的贪名图利的艺术”(这在我们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吗?)。艺术的买卖就是个敌人,应该从揭露整个社会的角度去攻击它。五十年代末的黑暗时代,法国笼罩着阿尔及利亚战争的阴影:“对民主的希望现在如此渺茫,时代并不为我们所用。”法西斯主义的威胁,左派政党的解体,警方的监视,还有这则幽默的评论:“既然未被公开,国际情境主义就不会被正式废除。”那时的左派或极左派呢?“这些人都机械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他们只是一群工运中心主义者,极少保留马克思主义。这甚至影响到了宗教思想:无产阶级是他们看不见的上帝。人们无法接近这个上帝,知识分子应当谦逊地等待。如此机械,他们怎么能意识到已经火烧眉毛了呢?”
  德波有明智的政治思想,正如他的诗歌热情一样(洛特雷阿蒙、克拉凡),严肃与嬉戏并存:“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自由个体的集体行动,为了一种真实而又有创造性的自由,这些个体可以联系在一起。”一个坚决的、激进的、同时践行漂移理论并且公开组织活动的群体可以改变生活。后来,在电影《我们一起游荡在夜的黑暗中,然后被烈火吞噬》中,德波说:“我们不是在书本里而是在不断游荡的过程中寻找推翻这个世界的方式。我们热火朝天地践行漂移理论,与以往的步履维艰完全不同,并且永不停止。”无论是对既定政权来说,还是对空洞的伪革命主义开说,这种实践会带来怎样的震撼啊。“诗歌:是的,但是生活的诗歌。”同样地,装饰艺术者或诗歌生产者开始担忧了。简而言之,整个系统上上下下的谎言都被揭穿了,因为从异化的工作到“文化”表演的谎言都是如出一辙。最深刻的是:不要民众主义,不要悲惨主义,在“易轨”的过程中,通过才智与艺术表达的是持久的快乐和讽刺。不只是自由,还有奢侈:“我不知道我们对奢侈的含义看法是否一致,但我不会仅仅满足于否定它的含义。我认为应当努力去创造一个革命性的关于奢侈的概念,这个概念与旧有的假奢侈和奢侈缺失(家庭生活中受功能主义影响追求空洞舒适的做法)都相对立。
  1960年8月(距他投身到对上帝的攻击还有8年),德波指出:“尽管我们很大程度上还处在半地下状态——面临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敌对势力,但这个敌对势力对我们来说却是可敬的——可以说我们的斗争方式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提高……我们现在应当投入到对长期斗争的筹备当中。‘我们应当用一生来进行批判斗争。’我们所看到的那么多整天喧喧闹闹的人,他们用最可笑、最无耻的方式过活。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拥有过自由,也没有一个人拥有过智慧。而他们的皮相显然更加不堪一击,在潮流中湮灭了。”
  上述的话写在大概四十年前,它们是否也像四十年的时光一样老旧了呢?在那个黑暗的时代,曾经观看过电影《我们一起游荡在夜的黑暗中,然后被烈火吞噬》的人,应该对那个穿过视频画面而传出的声音印象深刻。那是力量的所在,那是勇气的所在,那是伟大的诗歌。有人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坚持着,并毫不犹豫地把德波跟波舒哀、阿里奥斯托、李白、但丁、穆齐尔、帕斯卡、海亚姆、莎士比亚、《圣经》、黑格尔相提并论。这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有根有据的。多么荒谬的意图啊!在二十世纪最好的书之一《电影作品全集》中,德波审美上以及道德上的壮举向停滞不前的巨大产业发出了挑战。他关于电影观众和“碌碌无为的服务者”的评论又滑稽又阴沉可怕。德波的放肆无礼让所有在座的人都厌恶:“我自信满满,认为可以用无趣的东西来拍电影;我觉得抱怨那些一生碌碌无为的人很有趣。” 这是对与所有人抗争的“轻骑兵”的赞颂,是对时代洪流和欲望之火的沉思。这真是完美的自传,尤其是这句话:“我训练有素,长久以来过着一种昏暗且无法捉摸的生活。”。对这样一部作品无动于衷的人在情感方面毫无天赋,这毋庸置疑。不管他们之后讨论艺术还是文学,都不重要。最多也只能说他们是一些自视甚高的愚蠢无知者,一些现代文盲或者景观社会的公务员。这里并不涉及“理论”,无关研讨会,无关辩论,无关展览,无关论文,无关画展:“任何一个生机勃勃的时代都与理论毫不沾边:这首先是一场游戏,一次争权夺利,一段旅程。”正因为身处没有诗人的社会地狱,伟大的形而上学诗人德波至今仍然是个革命者:“某一天,可以做得更好的人们将会自由自在地展开评论,而这些评论本身也将会引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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