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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雷武铃:诗三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1-11-22  

雷武铃:诗三首




山沟

它诱惑着你步步深入。
新的转折打开前面的视野时
把后面的经历掩上。
每次的满足都激发出更多的愿望。
但它并没有欺骗你。一次
向下穿过一道夹缝,一座娘娘庙
露出半个身子。红绿白都齐备的泥塑
表现时代精神已臻粗劣。
另一次,在山顶缓坡的草丛中
一只灰褐色雉鸡从两三步远处突然飞出
惊愕之间,又一只向相反方向飞去
甚至没叫一声,只是翅膀扑腾着草和空气。
同行的本地人说:“都是母的。”

一年生草本高不过盈尺
丛生,或连成小片,
稀疏地点缀在裸露的沙土和光溜溜的
沉积岩之间。枣树带着耐旱的刺
占据最有利的地势,沿沟而上。
但它的颜色很难定义。
近乎灰黄,青白,枯黑的色块
和它们之间微妙的过渡色、混合色
交织着,且不停地变化:上午
白花花的日光从东南山撒下,下午
逆光的黑影镶着红色光晕。

它的重重皱褶你无法一一展开了
细看。那么多的幽微被隐含,
互相隔绝。它不断分裂出新的沟豁
像回忆中的一次次选择
每一条都通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和可能
意味着完全不同的一生
难以追究;又像一个人为了掩饰,
但说话和行事中流露出的痕迹
暴露出更深的虚假,让人不再在乎悲哀的真相。

六十年代的战略眼光看中了它
三千工人在此生产冲锋枪子弹。
如今,它成了一所学校,一个气功培训基地
一个养猪场,一个养牛场,一个养兔场。
它们延绵五六里,转弯七八道。
尚未占用完的楼房取走门窗后被弃置一边
令城里的无房户们唏嘘不已。
而工人们转到一座城市的郊区生产一批家具后
如今在街上登三轮,卖菜,修自行车。


黄昏出门看雪

没想到人这么少——也许白天人多,现在走了。
只剩下雪抱着树。能听见它们呓语。
我站立,聆听,走动,观看——,无须顾忌。
空气清肺明目,积雪使屋顶低伏。
我想古代暮雪中的村落就是这样凝立在宣纸上吧。
大草坪成了大雪坪,一个女生在两个雪人间
来回跑。除了我就是她了。她为什么一个人?
天已夜了,但地面到空中保持着雪的亮光。
周围的一切能看见,但不确切。好像她站住时的眼睛。
远处小楼淌出淡黄色灯光。我听见脚下雪咯吱响。
我看见雪的辽阔。我感到道路,树,墙,被忽略
或回避的角落,全部空间被雪联成洁白的一体。
一对男女快速斜穿,不见了。笑声从那边树梢传来。
雪松和柏树伸展着托住大量的雪。我穿过树林。
山坡的雪线优美。树林最幽暗的部分现在最亮。
湖面滑冰的人不多。我坐在积雪的长椅上看他们。
这美景多么难得!因此我也下到湖面
四顾,走动,渐渐远离。
湖岸的树林和天空低下来。雪天的大安静里
他们的声音只是小小的一团。
我暗想过这场雪。它来了,比想象更美。让人震惊。
但我无法久伫,倾心于它的美。
一个男生和他高大的女友告别后,我也上岸了。
我最终没打电话,又来到了树林中。真美啊——
天这么亮,停在那里,不动。每一棵树都醒着。
我一再感到它深深的美,又不断走神,未能忘我。
我决定回去。回我呆了一整天的室内。
——呵,某些悲伤,让我难以,挣脱出来。


与杨震坐在香山塔后身村上面山腰一处突伸的岩石上

太阳从右边,从高高的香炉峰之上,
把耀眼的光芒泼洒下来。我们眯缝着眼
也能看到那边陡直高耸的山体,树木已投下影子。
同样隔着山谷,左边受光的山梁,青翠的柏树叶丛上
秋天雨后微红的阳光变成了明灿灿的金黄。
在我们身下,一百多米?喜鹊贴着瓦顶和树梢在飞
它们张开的翅背在阳光下反光,在阴影处暗青。
隔空几百米,碧云寺的三个白色尖塔在前下方
从树丛中露出。一个身影在那里闪动了一下。
山势呈扇形向远处打开,那些白色建筑出了山口
就遍地的零乱了,幸亏树丛掩饰了大部。
我们确认五环上反光的车比甲虫还小,但找不到
恰好的昆虫来比拟它们。玉泉山的山色清晰
它后面露出昆明湖手指大小的条形湖水。
大片明亮的白色楼群填满天际,无规则地伸延
那么混乱,惟有央视转播塔耸出一切,能被确认。
昨天的雨洗净了空气的尘埃,现在阳光又把它照澈
使我们能看清那也许四十里之外伸入天空的塔尖。
向东和向南,还能看清更远的楼,但认不出是哪。
鸟声在我身后、周围、下面,看不见地响起。
你的箫声低低吹起,那么柔弱的美,贴在我耳边。
我感到自己病后的身体像一根羽毛向高空飘飞。
无云的天空越高、蓝色越深。在与山峰交汇的最高处
黑蓝色天顶划出一条明亮的光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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