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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海德格尔:田间路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1-11-10  

海德格尔:田间路

一行 译


  它从宫廷花园门口奔向Ehnried。城堡花园的老菩提树越过围墙目送它的远去,无论它是复活节时在成长的庄稼和醒来的草地之间明亮地闪耀,或圣诞节时在下一座山后的雪堆下消失。它从田野的分岔口朝森林弯曲行进。向前,在经过它的边上时它问候一棵高大的橡树,在树下,是一条粗糙砍制而成的长椅。
  有时,长椅上安放着伟大思想家们的某本或另一本著作,有一位年轻人笨拙地尝试理解它们。无论何时只要那些谜团彼此压迫着并且没有解惑之途出现在视野中,田间路便帮助他,因为它在一条拐弯的路上安静地引导着足迹穿越贫瘠大地的浩瀚。
  渐渐地,思想模仿着这些相同的作品,或者以它自己的努力在田间路穿越田野的踪迹上行进。田间路保持着它对思想者步伐的切近,正如它也切近于清晨出去收割庄稼的农夫的步伐。当岁月流逝,路上的橡树更经常地唤起一个人对于童年嬉戏和初次选择的回忆。偶尔当一棵橡树在林间倒在一把木斧的击打之下时,那穿越树林并且在阳光照耀的空地上经过的父亲,便寻找着由他的工厂分派给他的绳索。在这儿父亲认真地度日,在他干活的间歇中传来塔楼的时钟和钟声,它们坚持自身同时间和此刻的联系。
  而男孩们,从橡树的树皮切割出他们的小船,装上船舵和舵柄,在梅滕河或在学校的井中漂浮。世界范围的航行仍然轻易地抵达了自身的目标并且再次返岸。在这些航行中梦想隐入往昔的、然而几乎已不可见的辉煌之中,这种辉煌胜过一切事物。母亲的眼睛和手臂环绕着他们的帝国。就好像是她的默默的关切在看护一切存在者。这些嬉戏的旅行还不知道那种在其中所有的岸都被抛在后面的漫游。在这时,随着树的生长,橡木的坚硬和气味开始用更为清晰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地说话。橡树自己说着。它说,“这样一种生长是唯一能持久并能结出果实来的”,生长意味着:朝向广阔的天空伸展,同时把根扎入黑暗的大地;它说任何真正的事物,只有当人也同样按照正确的尺度:准备听从最高的天空的呼唤,并同时留在承载一切和生产果实的大地的保护之下时,才能成熟。这些话,橡树在路上一遍一遍地说着,而乡村景色从它面前安然地经过。无论是什么正在到场,都围绕着田间路聚集,并且对于每一位行走于其上的人,它都承受着他之所是。相同的田野和草坡在每一季节以一种经常变化的亲密性跟随着田间路。无论是森林之上的阿尔卑斯群峰沉入傍晚,或者夏日清晨在田间路从陡峭的山脊上旋转经过的地方有一只云雀升起,或者东方吹来的风从故乡的村庄座落的地方咆哮而过,或者一位筏木人在黄昏将他的柴捆拉到炉床,或者一辆收获的马车在归途中沿着田间路的犁沟沉重而缓慢地行走,或者孩子们在草地的边上拔起第一棵樱草,或者雾气日复一日地在田野上抛下它的阴暗和重负,总是并且到处有同一者的消息在田间路旁环绕。
  单纯保存着持久而伟大的谜。它自然而然地在人间获得居所,但仍然需要漫长的时间用来生长。在永远同一者的不铺张招摇中它隐藏着它的拯救。所有栖留在田间路周围的生长之物的伸展给出了世界。它仅仅存在于它们道说的无言之中,正如那位文字和生活的古老掌握者——艾克哈特所说的,上帝就是上帝。
  但是田间路的消息只在有人的时候说话,人出生在它的音调中,并能听见它。他们是自身本源的倾听者,然而并非是策划者的仆人。无论何时只要人不与田间路的消息相和谐,他就徒劳地试图通过他的计划使地球获得秩序。危险威胁着今天的人们,他们仅存的听力已难以听懂它的语言。他们只为媒体的噪音保留耳朵,他们几乎把这当成上帝的声音。因此人变得支离破碎并且毫无出路。对支离破碎来说单纯似乎只是单调。单调就会厌烦。那些厌倦的人们只能在其中发现一致性。单纯逃跑了。它的宁静的力量已经耗尽。
  的确,那些仍然将单纯视为自身已成习惯的财产的人的数量正在迅速地减少。但这少数人在任何地方都持久地存在着。从田间路温柔的力量中他们有一天将能比原子能巨大的力量活得长久,在这种巨大的力量中,人类的计算为它自身加工制作了一副自身行为的脚镣,并使自己身陷其中。
  田间路的消息唤醒了一种精神,它爱那敞开的空气,并且在一个可亲近的地方,它跳过一向的沉重而跃入最终的安详之中。这使它免于仅仅只是辛劳的损害,当这种辛劳只为自身追求时,它就是无益的。
  在田间路的季节性变化的空气中,这种其表情经常显得忧郁的知的安详,开始成熟。这种安详的知是一种Kuinzige。那些不拥有它的人也不能获得它。而那拥有它的人,只是从田间路而来才拥有它。在它的踪迹上,冬天的风暴与收获的日子彼此照面,春天活泼的激动与秋天平静的遗赠彼此相遇,少年的嬉戏与老年的睿智彼此注视。但是在一种单一的和谐中,田间路带着这一和谐的回声沉静地来回,一切都复归安详。
  知的安详是一扇通往永恒的门。它的门在枢纽上旋转,这一枢纽曾经由一位熟练的铁匠从生存之谜中铸造而成。道路从Ehnried转回到宫廷花园门口。在穿越最末一座山之后,它狭窄的缎带便导入一个平滑的斜坡,直到它抵达城墙。它在星光下朦胧地闪烁。在城堡后面耸立着圣马丁教堂的塔楼。缓慢地,几乎有些犹豫,时钟的十一声敲打在夜色中逐渐地低沉下去。古老的钟,它的绳索常将男孩的手擦热,而它也在钟槌的敲击下晃动,带着它那张永远被人记住的黑暗滑稽的脸。
  伴着最后的敲打,沉静更加沉静。它抵达了那些在此前的两次世界大战中牺牲的人们。单纯也变得更加单纯。那永远同一者开始显得陌生并且释放自己。田间路的消息此刻非常清晰。是灵魂在说话?是世界在说话?抑或是上帝在说话?
  一切都朝向同一者说着弃绝。弃绝不拿。弃绝给。它给出单纯之无尽力量。这一消息让我们感到自己是在家里,在一古老的本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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