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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雅罗斯拉夫·塞费尔特:诗十一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2-11-12  

雅罗斯拉夫·塞费尔特:诗十一首

李晖


  雅罗斯拉夫·塞费尔特(Jaroslav Seifert,1901-1986),捷克诗人,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塞费尔特生于布拉格郊区齐兹科夫一个工人家庭,中学没毕业即投身于诗歌写作及新闻事业,1918年登上文坛,1921年发表第一本诗集《泪城》,成为捷克诗坛上年轻的无产阶级诗人,并加入社会民主党极左联盟,即后来的捷克斯洛伐克共产党。二十年代期间,他作为捷克斯洛伐克先锋艺术的代表,担任捷克共党报《红色权利报》及其它几个刊物的编辑,1929年他脱离共产党,成为一个共产主义的反对者。自1949年以来,他离开新闻业,潜心于文学创作。战后至50年代,他发表了许多优美的抒情诗集,其中最著名并代表诗人一生创作最高成就的是《妈妈》,曾获哥特瓦尔德国家奖金,在捷克斯洛伐克人民中广为传诵。诗集《岛上音乐会》(1965)、《哈雷彗星》(1967)、《铸钟》(1967)获得哥特瓦尔德国家奖金。1966年,他获得捷克斯洛伐克人民艺术家的称号。他一生出版诗集达30多部。1982年,又出版了洋洋数十万言的回忆录《世界美如斯》。
  尽管塞费尔特经历了国家的许多历史性转折,他却并非一位政治诗人,他的诗,除了对祖国忠贞不渝的爱的表达,还有它们本身的美及其价值。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一位爱的诗人,感觉的诗人。他的作品含蓄、热情洋溢,然而并不谦恭,朴素而又动人。塞费尔特以其诗歌的质朴而闻名,但他的诗中充满了惊奇,历久弥新。他的诗以优美诙谐的意象、深刻崇高的价值为标志,对各式各样的爱做以大胆丰富的描绘。
  1984年,“由于他的诗充满了新鲜感、敏锐的感觉和丰富的创作力,为人类不屈的意志与无尽的智慧描绘了一幅自由奔放的图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一九三四

年轻时的快乐
总宜于被记住。
只有河流不长年纪。
风车已经倒塌,
变幻无常的风
吹着口哨,漠不关心。

路边一具触动人心的十字架残存。
矢车菊的花冠像没有鸟的空巢
在救世主的肩膀,
青蛙在蓑衣草中叫骂。
降我们以仁慈吧!
悲苦的时日
来到芳香的河畔,
两年了,工厂站立于空虚
孩子们在母亲的膝上
学会饥饿的言辞。
而他们银铃似的笑声
仍旧在柳树下摇响
悲哀的寂静。

愿他们带给我们晚年的快乐
甚于我们给他们的童年。


夜莺之歌

我是一个声音的搜寻者
和录音带的收集者。
我聆听猎人们以高亢的音调吹响
宣告猎物死亡的号角。
给你看看我的收藏吧。

夜莺的歌声。这人人知道。
但这只夜莺
是聂鲁达*所倾听的那些夜莺的亲戚
当时他使布拉格年轻漂亮的姑娘们回头。
磁带上录下的是放大了的
一朵花蕾绽放的声音
当玫瑰刚开始打开花瓣。

这里是几种阴郁绝望的声音记录:
一个人卡嚓卡嚓死亡的声音。
录音非常地真实。
灵车的嘎吱嘎吱和石板路面上
马蹄的节奏。
然后是国家剧院里隆重而响亮的喇叭声
在约瑟夫·霍拉*的葬礼。

这些我都是靠交换得来。
但这盘磁带
“母亲棺材上冰冷的泥土”
是我亲自录的。

接下来是谢瓦利埃和米丝汀奎特,
迷人的约瑟芬·贝克
佩戴着一簇鸵鸟的羽毛。
这些年轻人当中,风度翩翩的格雷科和马修*
我有他们的新唱片。

最后,你将听到两个无名爱人
热切的低语。
是的,他们的话语难以辨别,
你只听见那叹息声。
之后突然寂静
被另一个
时刻终止——
疲惫的嘴唇胶着于
疲惫的嘴唇

这是一个让人平静的时刻
并非一个吻。

是的,也许你说对了:
热爱之后的寂静
类似于死亡。

*此当指捷克诗人扬·聂鲁达(1834-1891),捷克最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和诗人,智利诗人巴勃罗·聂鲁达(1904-1973)原名内夫塔利·里卡多·雷耶斯·巴索阿尔托,因为对扬·聂鲁达的仰慕,而以他的姓氏作为自己的笔名“聂鲁达”。
*约瑟夫·霍拉(1897-1945),捷克著名诗人,作家。
*谢瓦利埃,米丝汀奎特,约瑟芬·贝克,格雷科,马修,均为当时著名歌手。 
  

朝圣地

长途跋涉之后,我们醒来
在大教堂的走廊——男人们
席地而睡。
那年月没有公共汽车,
只有电车跟火车,
而朝圣的路途要以脚丈量。

我们被钟声惊醒,它们
自方形的塔楼轰鸣而来。
隆隆的钟声下,不但教堂
草茎上的露珠也在颤抖。
仿佛离我们头顶很近的地方
在云端里,大象们踩踏着
晨舞的节奏。

离我们几步之远,女人们在穿衣服
于是我瞥了一眼
只一秒,或者两秒
她们女性的裸体
当她们将裙子举过头顶。

而就在那时,有人
用手捂住我的嘴
以至于我无法呼吸
胡乱地抓向墙壁。

一会儿之后大家都跪在
金色的圣骨盒*前
以歌声互相欢呼致意
我也随他们唱歌。
但是我欢呼另外的东西,
是的,千百次地
被第一感知牵住鼻子。
那歌声很快将我的思绪
驱赶到教堂之外。
在圣经中,路加*传教士
在他的福音书第一章
第二十六节中
写道:

长翅膀的信使从窗户边飞进
圣女玛利亚的卧室
温和如一只夜行的仓枭,
在她面前,离地一英尺
的空气中盘旋
轻柔地拍打他的翅膀,
用希伯来语讲述关于大卫王*的宝座。

惊奇中她掉下了眼泪
低声说:阿门
而她坚果色的褐发
从她的额头垂落在祈祷台上。

现在我知道,在那个命中注定的时刻
对一个天使也未曾预言的人
女人们做何举动。

她们先是快乐得尖叫
然后她们哭泣
继而将她们残酷的指甲
抠进男人的肉体。
而当他们逼近她们的子宫
绷紧他们身体的肌肉
一颗狂乱的心抛掷粗野的词语
到他们的嘴唇。

我开始为生活做准备
走向世界上
最激动人心的地方。
在游乐场前排
我老是想起那咕咕叨叨的玫瑰经*
像锡铁屋顶上的雨,
而那些女孩子,在前排走来走去,
焦急地抓着她们的围巾,
亮闪闪的眼睛无拘无束地
朝四处张望。
她们的嘴唇发动起空气中
一种亲吻的气息。

生命是艰难的,痛苦挣扎的
候鸟的行程
通向你孤独的所在
且无路回返。
所有那些你身后留下的
疼痛,悲伤,你所有的失望
比起这种孤独,似乎
都易于忍受,
在那里,没有带给你
一丝安慰的关怀
为你泪痕斑驳的灵魂。

那些甜美的苏丹葡萄对我有什么用呢!
我从来福枪摊上赢来的那朵鲜红色纸玫瑰
真是好东西啊!
我保存了它很久
闻起来仍然有一股焦味。

*圣骨盒,西方宗教里,盛放圣徒遗物的圣盒。
*路加是保罗的门徒,《新约圣经》中《路加福音》和《使徒行传》的作者。
*大卫王(公元前1011-971年),以色列的第二个王,耶和华上帝选择他替代扫罗。耶和华上帝应许说他的一个后代(即耶稣基督)将会永远地统治大卫的王座(《撒母耳记》下)。
*《玫瑰经》(正式名称为《圣母圣咏》),是天主教徒用于敬礼圣母玛利亚的祷文。



鼠尾草花冠
  ——给弗郎齐歇克·赫鲁宾*

正午在靠近。宁静
被苍蝇的嗡嗡声划破
仿佛它们携带钻石。
在瑟萨瓦河*边的草地上
我们躺着,喝林泉中冷冻过的
夏布里酒。

有一次在康诺皮斯特城堡*
在展览上,我有幸见到
一把古代的匕首。
只有在伤囗中,一根机密的钉子
释放出三面刀刃。
有时候诗歌也是如此。
或许不是很多——
但要从伤口中拔出来很难。

诗人往往像一个情人
很轻易就忘记
某次曾低声说出的高贵誓言
以无情的姿势
对待最脆弱不堪的优雅。
他有权力肆虐或强暴。
以美的名义
或者以恐怖,
或是在两者的名义之下。
固然那是他的使命。

事件本身交给他
一支准备好的笔
笔尖处不可磨灭地
刺以他的烙印。
不是在胸口的皮肤上
而是直接
刺入随脉搏跳动的肌肉。
玫瑰和心灵并不只是爱情,
不只是一条船,一次航行或一次冒险,
不只是谋杀的刀刃,
也不只是死亡面前抛锚的忠诚。
这些愚蠢的象征都撒谎。
生活远远大于那些。
现实完全不一样
而且要糟得多。

因此,沈醉于生活的诗人
应当呕吐出所有的痛苦,
愤怒和绝望,而不是
让诗歌变成绵羊脖子上
叮当的铃声。

痛饮之后的我们
从压平的草地上飘飘然站起,
河岸上一帮赤裸的孩子
从我们下方跳进水里。
其中一个女孩
稻草般金黄的头发上
戴一顶湿淋淋的鼠尾草花冠,
爬上一块巨大的的石头
在晒热的表面舒展她的身体。
我惊呆了:
            上帝啊,
她不再是个孩子! 
  
*弗郎齐歇克·赫鲁宾(Frantisek Hrubøn ),1910 – 1971,捷克作家和诗人。
*瑟萨瓦河(Sßzava),布拉格西南部的一条河流。
*康诺皮斯特城堡(KON0PISTě Castle),又名王子打猎场,位于布拉格东南三十八公里处,为布拉格附近著名的城堡庄园。



失乐园

旧的犹太人公墓
是一大丛灰色的石头
时间践踏其上。
我游荡于这些坟墓之间,
想起我的母亲。
以前她经常颂读《圣经》。

那些字母化作两行
在她的眼前涌现
像伤口流出的血。
灯光摇曳不定,冒着烟
母亲戴上眼镜。
时而不得不将它吹灭
用她的发夹
将红红的灯芯弄直。

而当她阖上疲倦的眼睛
她就梦见天堂
上帝以武装的天使
在前面守卫。
经常她睡着了,而书
自怀中滑落。

那时我还很年轻,当我
在《旧约》中发现那些
关于爱的诱人的章节
急切地查找
有关乱伦的段落。
那时我还没猜想
《旧约》中那些女性的名字中
隐藏有多少温柔。

艾达的意思是装饰,俄珥巴
是一只母鹿,
拿玛指的是甜美
尼可尔是条小溪。

阿比盖尔是快乐之泉。
但只要我想起,曾那么无助地看着
他们拖走那些犹太人,
甚至哭号的孩子,
就仍然恐惧得发抖
凉气穿透脊椎。

杰迈玛是鸽子,他玛
是棕榈树。
蒂尔扎是优雅,
悉帕是一滴露珠。
天哪,这有多美啊!

我们生活在地狱
然而没一个人敢抗击
那些谋杀者手中的武器。
仿佛我们心中
没有一点人性的火花。

亚撒利雅这个名字,意思是
上帝很强大。
而他们眉头紧皱的主
俯视着带刺的铁丝网
不曾动一根手指——

迪莱拉是柔弱,雷切尔
是母羔羊,
戴博拉是蜜蜂
埃丝特是明亮的星星。

我刚从墓地回来
当六月的黄昏,带着它的香气
歇息在窗口。
而未来战争的雷声
不时自寂静的远方传来。
杀戮无时不在。

我几乎忘了:
罗达是指玫瑰。
这种花,或许是留给地球上
我们唯一的东西
它们来自天堂。


那么,再见

对世上成千上万的诗歌
我只添加了寥寥数句,或许
它们并不比一只蟋蟀唧唧的叫声更加高明。
我知道。原谅我吧。
我就要到终点。

甚至它们不及月球尘土上
最初的脚印。
假如偶然间它们终于发光
也并非它们的光亮。
我热爱这语言。

那迫使沉默的嘴唇
颤动的
也将使年轻的爱人们亲吻
当他们漫步于金红色的原野
那比在热带地区还要缓慢的落日
落日下的身影。

诗歌自始就与我们同在。
如同爱,
饥饿,瘟疫,以及战争。
有时我的诗句有令人难堪的
愚蠢。

但是我不找借口。
我相信寻找美丽的字句
好过
谋害和残酷的杀戮。


我们往往被束缚……

往往我们被记忆束缚
没有任何剪刀能剪断那些顽固的线
            或者绳子!

看见美术馆旁边那座桥了吗?
            桥头的那几级台阶
宪兵们开枪打死一名工人
当时他正走在我前面。

我那时才二十岁,
            而今我只要经过那地方
记忆就在我脑海里出现。
它用手拉住我,我们一起
走到犹太人公墓的矮小大门,
从那里,我曾飞跑着从他们的
来福枪下逃离。

岁月移动它蹒跚、迟疑的脚步
而我见证它
             年华飞逝
直到时间停止。


飘动的女衬衣

一打年轻姑娘的衬衣
在晾衣绳上
胸口的花边
像哥特式教堂的玫瑰花窗。

主啊,
请你,庇佑我免于一切罪过。

一打年轻姑娘的内衣,
那是爱,
无辜的女孩们,阳光下草坪上的嬉戏,
第十三件,一件男衬衣,
那是婚姻,
以通奸和一声枪响告终。

风,徐徐在衣服间流动,
那是爱,
大地被它甜蜜的气息拥抱:
一打空气的身体。

那一打轻风做的女孩
在绿地上跳舞,
轻风温柔地模仿她们的身姿,
胸脯,臀部,那腹部的凹陷——
目不暇接,哦我的眼睛。

不想要打扰她们跳舞
我悄悄地,溜到弯起的衬衣下面,
要是哪一件垂落下来
我便贪婪地,自牙齿间地对着它吸气
咬它的胸部。

爱,
我们贪求并以之为生的,
幻灭的,
赖以接通我们梦想的,
爱,
困扰我们喜怒哀乐的:
虚无
然而一切的总和。

在我们一切电气化的时代
是夜总会而不是洗礼盛行
爱,被灌注于轮胎。
我罪孽的玛格德琳*,不要哭泣:
浪漫的爱情已燃尽火焰。
信仰,摩托车,以及希望。

*玛格德琳(Magdalen),本义为从良的妓女。


与天使争斗

最早想出黑暗概念
说死去的人作为
活着的阴影
游荡于我们周围
的那个人,上帝知道。

而那些阴影其实就在这儿——
你不可能错过。
数年来,我的周围
聚集了一大群。
不过那是我
游荡于他们中间。

它们是黑色的
它们的喑哑,一直
配合着我的无语。
当夜色笼罩
我独自一人。
时而它们在我写字的手上停留
要是我错了,
便驱走我一个邪恶的想法
那是痛苦的。

它们中有些很暗淡
而且模糊
从远处看不见。
然而,有一个影子是粉红色的
会流泪。
每个人一生中
都有这样一个时刻来临
突然间一切在眼前变成黑色
强烈渴望将一张微笑的脸
捧在手中。
他的心渴望系之于
另一颗心,
甚至缝以深深的针线,
同时他的嘴唇不再渴望更多
除了去碰触那
子夜乌鸦在雅典娜头顶停落的地方
当时它不期而至
飞来拜访一位忧郁的诗人*。

那被称作爱情。
好吧,
或许就是这样!
但爱情很少能持久,
更别说到死
像天鹅的爱情*。
爱情往往彼此接续
如你手中的几套牌。

有时候它只是愉快的颤栗,
更多的是漫长而尖锐的疼痛。
有时完全是叹息和泪水。
有时甚至是厌烦。
那是最悲哀的一种。

过去有段时间我看见一个玫红色的影子
它站在一栋房子的门口
永远烟雾笼罩的
布拉格车站的对面。

曾经我们常坐在那窗子边
我握着她纤秀的手
谈论起爱情。
那个我可在行!
她死了很久了。
那红色的光闪烁着
映在铁轨上

只要有一点儿风
灰色的面纱就被吹散
而铁轨闪闪发亮
像巨大的钢琴的弦。
有时还能听蒸汽嘘嘘的声音
和噗蹼的发动机声
载着人们悲惨的憧憬离去
从那肮脏的站台
朝向一切可能的目的地。
有时它们也载那些死人
回到自己的家
或到它们的墓地。

而今我懂得,手从手中的撕扯
嘴唇自嘴唇的分离
为什么如此疼痛,
当缝合的针线撕裂
而警卫者砰然一声
关上最后的车门。

爱情是与天使永恒的争斗
从黎明到黑夜
毫无仁慈可言。
对手往往更强大。
但对于没意识到
他的天使没有翅膀
也不会为他祈福的人
却是一场灾难。

*此典故详情尚不清楚,待考。
*天鹅是候鸟,一夫一妻,终身相守,如果一只不幸遇难,另一只也常常会悲伤地死去。



最后的歌

听着:是关于小亨戴莉的。
昨天她回到我身边了
她已经二十四岁
美丽优雅像书拉密*一样。

她穿一件浅灰色松鼠皮
戴一顶别致的小帽
脖子上系了一条
烟灰色的围巾。

亨戴莉啊,这装扮真是适合你!
我还以为你死了
而你,却出落得更漂亮了。
你回来我多么高兴啊!

你糊涂得离谱,亲爱的朋友!
我死了二十年了,
这你很清楚。
我来只是为见见你。

*书拉密,《圣经·雅歌》中赞美的新娘。


圣乔治大教堂

假如白色的圣乔治大教堂
发生火灾,
        上帝保佑吧,
燃烧后的墙壁会变成玫瑰色。
甚至可能它的双子塔:亚当和夏娃。
较细的那一座是夏娃,对女性通常如此,
尽管这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
        性别荣耀。
炽烈的火焰会使得那些石灰石脸红。

就像年轻的女孩
经历过她们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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