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天 译
致丹麦避难所
流亡的头几年里
说吧，你，立于海峡与梨树之间的茅房：
“真理是具体的”这句不朽的话，
是那流亡者把它刻在你的墙上，
它经受住了狂轰滥炸。
偷樱桃的人
拂晓，鸡鸣之前，
一声口哨将我唤醒，我走到窗前。
在我的樱桃树上——晨雾笼罩整个庭院——
坐着一个穿补丁裤子的小青年，
他快乐地摘我的樱桃；
瞅见我，向我点头致意，
把从树枝上摘下来的樱桃，
双手放进他的口袋里。当我回床躺下时，
我还听得见他哼的欢娱的小调。
李树
院子里，有棵李树，
它矮小，几乎不能令人相信。
栅栏把它团团围住，
便没有人与它接近。
这株小树日复一日总不见长大，
可它何尝不想快快长高。
却无人替它说话，
它获得的阳光太少。
人们几乎不相信它是李树，
因为它从来就不结一颗李子。
可它毕竟是棵李树，
看它的叶子便可证实。
划船，对话
傍晚，两只木船
打这里经过。
船上两位赤身的男青年，
肩并肩，边划桨，边交谈，
边交谈，边划桨，肩并肩。
恶魔的面具
我的墙上挂着一个日本的木制面具，
这是个用金粉描画的恶魔。
我同情地看着
它那额上的自负的青筋，
它显得多么疲惫，乃至凶狠。
逃亡中
粉刷得洁白的墙跟前，
竖立着一只写有手体字的黑色士兵箱。
箱上摆着烟具和铜制烟缸，
披挂一块中国平纹亚麻布，
这显然是为了避开嫌疑，
连面具也放在那里。
床边有一台袖珍收音机，
清晨，
我转身扭动开关，
便听得见敌人的胜利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