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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唐颖:狮子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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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楼  发表于: 2012-07-25  

唐颖:狮子的爱情


  “这里肯定住着狮子。”他说。“如果能捉到它,我们就可以结婚了。”她说。“那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要有这么容易,还不早就被别人捉去了。”七根的女朋友接过话说。“我们现在可是身无分文。”“天无绝人之路。”七根说。“总会有一个好办法的。”“办法,什么办法啊,我们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饿死我了,你还连一点办法也没有。”“别着急嘛,我的乖乖,我们不至于会饿死吧。”七根望着远方,一脸的迷茫。
  七根心里本来就烦,要不是自己的一念之差,他也决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唉,都怪自己,不去想啦。但他是真心喜欢她的,既然他敢把她带到一个这样的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再烦也只能烦自己了。对她,七根始终是拾些鼓励的话说。王熙这些天来所受的苦难和委屈,还没有发泄。“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哩。”她想。在他们面前的每一座山都是那么的深远,高大。而他们又必须穿越这些高山大谷,才能找到有狮子居住的山岭。七根曾经在她面前发过誓,一定要逮到一头狮子。王熙说。“如果你真的能逮到狮子,我就嫁给你。”
  他们就这样出发了,没日没夜的,往深山大岭里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但他们却一点也不觉得苦,累了就地而卧,饿了摘野果吃,十月的果子到处都是。小橙子,酸梨,野板栗等等,虽然在此之前他们谁也没有吃过,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是行家里手,熟与不熟,他们只要看一眼或摸一下,就知道了。王熙的嗅觉特别灵敏,只要一靠近林子,她就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来,这片林子里都有些什么果子,或者是半熟的还是熟透了的。七根起初还不敢相信,经过几次的验证,他不得不信服了。
  在此之前,王熙是这个国家最幸福的女孩子,她的父母都是将军,她是将军的女儿,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童年,天真烂漫的花季少女时代,都是同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作业完不成,同学帮她做,考试考不好,老师替她写,什么重点小学、重点中学、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的通知书像雪片一样,将军早就把她的人生道路铺平了。然而她却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我一步也挪不动了。”王熙冲着七根大声地吼。“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七根便伸手去拉她,谁知王熙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猛地往右边一拉,七根不明不白地栽了下去,这一栽不打紧,刚好在一个小山坡上。七根顺势滚下了山坡,弄了一身的泥巴不说,脸上,手上,膝盖骨上到处都摔破了,全身是血。“你去死吧,我再也不跟你去捉什么狮子了。”王熙的嘴巴上说得难听,心里却也很着急,生怕七根出什么意外。她本想发泄发泄一下怨气,不料差点惹出了大祸。她认识他的时侯,七根正在接受这个国家最高当局的审查。是将军下的命令,有人告他叛国。他本来在将军手下当一名勤务兵,爱动脑子,独自搞了一台简易的电台。能听到世界各国的声音。有人就把他告了。将军问:“你为什么要叛国?”七根说:“我没有。”将军再问:“那你为什么要私自制造电台?”“我觉得现有的电台功能差,用途小,我想改进它的性能。”将军又问:“你用过它?”七根说。“还在试验阶段,不过比现有的好多了。”将军沉默了一会儿,和陪审人员轻轻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将军的女儿也坐在陪审人员中间,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真的叛徒,所以缠着将军也跟了过来。她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她,通过这一次陪审,她不但认识了他,而且还对他刮目相看,并且深深地印在了她那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里。七根的左耳坠下有一颗黑痣,王熙只要一闭上眼睛,那颗黑痣就浮现了出来,搅得她一次一次失眠。
  七根没有被她刚才的行为所激怒,独自一人爬起来,把身上手上的血迹揩干了,眼睛里面闪烁着无惧无畏的光芒。
  她把手伸向他,他拉住了。暴雨过后的山坡特别的滑,雨滴深藏在草叶之间,每前进一步,都要弄一身的水珠,十月本来是收获季节,可是在这片深山野岭,竟找不到吃的。弄得他俩一点心情也没有。出来已经三个月了,也就是说,他们在这片原始森林里快三个月了,连狮子的影子也没见到。荒凉的大山,遍野密布的树木,许许多多的小动物,杂草,花萼,零碎的阳光,厚积的叶片,雷击的大树,崩溃的山坡,横行霸道的河流,大鸟,虫蛇,比拇指粗的蚂蚁,深褐色的旱蚂蟥,都是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狮子究竟在哪里?”在七根的心里,完全没有了底细。
   七根至今还没有弄懂,王熙怎么会爱上他。他也从来都不敢奢望得到将军女儿的爱情,在他的眼里,王熙是一个非常高傲而美丽的公主。对他来说,就好比天上的月亮,人间的昙花。而今能够触摸到的她,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是她的性格,越来越让他受不了。可是她曾亲口对他说过,只要他能帮她逮到一头狮子,她就嫁给他。她从小就喜欢狮子,当她读到海明威描写狮子的那部小说,她更是彻夜末眠。没有人会答应她的这个看似无理的要求,将军也不许她有这种想法。“狮子,狮子是兽中之王,它只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将军说,“如果你要去看它,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不过,那是些被人圈养起来的狮子。”王熙没有听她父亲的话,反而与父亲唱反调,坚决不去。后来就参与了那一次审查,认识了七根,一个英俊挺拔的小伙子。有黑痣的那种,她坚信他一定与众不同。待七根的审查结果下来了之后,她和他就熟悉了,七根也喜欢读海明威的作品,也喜欢《乞力马扎罗的雪》。他们一下子便有了共同语言。在七根蹲了七个月的监狱之后,王熙找到他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到狮子,我就嫁给你。”
   “狮子,你在哪里。”七根面对着广阔的林海,无数次的在心里大声呼唤。他们随身带的唯一一本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也被他们翻烂了。在高高的山顶上,有雪的地方,狮子应该居住在那里,可是,他们已经都翻越过数座长年积雪的山顶,就连狮子的影子也没有找到。已经是十月份了,如果在寒流来临之前还没有找到狮子,他们的后果将不堪设想。七根说:“王熙(王熙要七根这样称呼她,不要叫她公主),你不会后悔吧,如果我们真的找不到狮子,你要放弃。”王熙瞪了七根一眼,七根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改口说:“就是倒在路上,我也决不会放弃。”王熙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为了她,他没有理由不这样做。
  “豹子为什么会到那海拨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地方去。”七根永远也不会想明白。“狮子的高度,应该比豹子更高。”七根想。“可是,更高的山峰离他们究竟还有多远,那头狮子它还在不在。”
  七根的身世谁也不知道,只有将军才知道。将军一直以来瞒着所有人,包括妻子和女儿。在一次增加将军的勤务兵时,将军特意把七根从边远部队调了回来。七根不认识将军,将军也从来没有特殊关照过他。
  这座山峰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峰,山上长年积着一层厚厚的雪。山上有许多许多的尸体被埋在雪里,也可能有前来觅食的狮子或者豹子。七根和王熙出走之后,将军曾下令封锁各个交通要道,但还是被他们逃了出来。将军还动用了军用飞机搜索,仍然没有结果。将军病了,而且不轻,没有人知道将军得了什么病,医生也不知道。七根和王熙就这样来到了这座最高山峰的脚下,远远望去,积雪就像一层一层压下来的白云,天空也显得很低很低。将军的女儿说。“这里肯定住着狮子。”七根说。“我们就要逮到狮子了。”狮子是独居者,这一点七根很清楚。当它需要交配的时侯,它就会发出吼叫,引来异性。狮子也是孤傲者,它宁愿孤独而死,也不愿聚众而活。七根从出世的那一天起,注定了他的身世是一个秘密,也是一个悲剧的开始。
  他们经过艰难的跋涉攀登,七根和王熙快要来到山顶了。在海拔一万九千七百一十英尺的地方,他停了下来。雪与白云堆积在一起,使他俩分辩不出那是雪那是白云。到处都是雪崩,巨大的响声震耳欲聋。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架骨头,散发着蓝色的寒光。
    “我再也不愿走了。”将军的女儿说,“我宁愿死在这里,等待狮子的到来。”
  “那咱们就地休息一会。”七根说,“这里只是豹子的高度。”七根准备找一块平坦的雪地安顿。转瞬间,一埸突如其来的雪崩,像汹涌的白云倾覆而下,他们互相之间再也看不见。
  活着回来的人说:“那里有两头雪狮,它们还没有到达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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