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淳刚 译
提一盏点不亮的灯
驾一辆散了架的车
赶一匹跑不动的马
我们穿过黑暗无边的林。
一个人从林中出来
一把抓住我们的马辔
手伸向它的肋骨
平白无故将它击毙。
随着车辕咔嚓折断
笨重的牲口摔倒在地。
如同经年不倦的兵役
夜晚将它往林外拽。
作为毫不置疑的一对
我们始终顺从着命运
大不了找个理由
胜过不得不有的怨恨，
我们就当那人自己
或他必须听命的主人
希望我们从车上下来
徒步走完这剩下的旅程。
译注：
此诗出自弗罗斯特最后一部诗集《林间空地》（In the Clearing，1962年）。依然是弗罗斯特惯常的圈套叙事。诗看似平凡，却有三奇：
我们（一对老夫妇）驾着老马破车经过树林，一个人从林中出来，从容不迫将我们的马击毙，情节毫无渲染，语言随意（那人不是突然出现，窜出，而只是出来，came out of the trees），好像没事似的，此一奇；
我们的马让人杀了，车翻了，两个人本该大惊失色，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却听天由命，毫不置疑（unquestioning），甚至连怨恨都没有，此二奇；
我们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当是别人不想让我们驾车前进，希望我们徒步走完剩下的路（And walk the rest of the way），——简直是稀奇古怪的理由，此三奇。
诗的三奇，最关键的是神秘的一击。它击向的不是马而是人：夜晚的役马象征“无边黑暗”中人的命运。它指向尘世的偶然（偶然中的上帝：“不得不听命的主人”），人生就在这毫无道理、毫无解释、毫无怨言的偶然中慢下来；所有的人终将（老）无所依，赤手空拳走完这人生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