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亮 译
朱丽亚·哈特维格(1921-),波兰诗人、翻译家。早年分别在华沙和克拉科夫学习波兰和法国文学。战争期间参加抵抗运动,战后在波兰驻法国大使馆工作(1947-1950)。1972-1974年在美国生活。她的诗在波兰和席姆博尔斯卡的作品一样广受欢迎。 无处不在的玫瑰令我厌倦 太多的诗人踏破了花园
太多的诗句都是关于玫瑰
爱情和欢乐催生的玫瑰
但只有他们停留我的记忆中:
淡紫色玫瑰中间的兰波
秋日红玫瑰簇拥的阿波里奈尔
援军 “我最孤独,孤独!我最孤独”
——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叫着,一面在镜子前赤裸裸舞蹈
我最孤独!然而在他家前厅的楼上
他的妻子孩子和年轻的奶妈凯瑟琳睡着了
随时准备跑来响应他的召唤
在你眼中 在你眼中,欧洲,我们是历史的保留地
有着过时的理想
尘封的宝盒
我们唱的歌
我们放弃最宝贵的
得到强力的巨龙和吞噬一切的暴力
年轻的小伙子美丽的姑娘
最优秀的头脑最幸运的天才
鲜花和言辞的献礼
我们,奋不顾身的正统继承人
未得神授之希望的先行者
承接我们本土的修辞术
它像一只手套适合我们
虽然昨天
它还是感觉那么紧
但是,当然 但是,当然你也可以成为一名烈士
以你可怜的健康,以你短促的呼吸
以你絮絮叨叨的习惯
以你每天洗上一次热水澡的爱好
但是,当然,没有人何时说过
你要带着温柔的笑容
在深思中不停地赶路
没有人说过,有一天他们会将你的书扔向各处
没有人说过,血不会从你饱经沧桑的脸上淋下来
在我们之上 一座方尖塔下,男孩子们在巨大的广场踢球
落日下天启似的天空笼罩广场的西面
在这幅景象里为什么突然感到了威胁
仿佛有谁希望将这一切化为红色的灰尘
太阳已经明白天空已经明白
河里的水也明白
音乐自广播里爆发如同狂野的笑声
在我们之上惟有一颗星辰高高
站立,一根手指压着它的唇,迷失在思考里
他们何能 讯问者和被讯问者彼此能说些什么?
他们能够使用什么共同语言?
语言是远处的山,没有哪个傻瓜
愿意动身前去寻找它了
刀子进入动物的肉体,事先不征询什么意见
苹果不会和水果刀闲谈,子弹撒落草地
谎言家的舌头如生锈的磨盘转动
流水却没有配合它的吱吱嘎嘎歌唱
对自由的渴望如云雀笔直飞向天空
带着不可动摇的忠诚,向着上帝向着太阳的面孔
相信那面孔最终会看见
小小云雀永远比愚蠢的恶人投掷的石块飞得更快
呵,鞋子和撵碎的小草之间的对话
强力和牺牲之间的对话
残忍和痛苦
烈士和施暴者的
对话,直到
因为什么在什么时候被谁打断
走向末日 走向末日你并不真的在意你是否还是自己
活在你中间的一切都有权存在
你以别人的声音讲话
你梦着别人的梦
他们喂你麦片粥和泪水
不再有人欠你什么
你已赚得该得的那么一点
你的罪不可胜数,你的生命之爱溅落一地
你是这世界之人
你的好奇之心还未尽失
你相信河上的晨光和晚霞直到它刺疼你
你相信雨中之城灰色的铭文
以及突然开朗的天空
怀抱一串彩云的花环
你从未感觉如此安慰
尽管你也从未对末日将什么说出
你所做的一切远非完美
你正学习的唯一的艺术
只是告别的艺术
但是,为什么你想没有遗憾地离去呢
遗憾是你为所得的一切支付的唯一形式
黎明前 为了谁它们如此努力地工作
向着什么如此执着地呼唤
以庄严的韵律
一遍一遍重复相同的曲调
相同的主题
当天还未明,在这铺满沥青的郊区
什么能够给予它们欢乐
给予它们祈祷者的迷醉
空中不见一丝闪光
宣告黎明的到来
啊,他们知道在不远处
不是太远
它们能够感到
那里散落生长的桦树
一片轻松荡漾的碧绿
亲近的呢喃
它们知道那里的花园踮在脚尖
眺望春天的行进
它们感到了丁香花急促的呼吸
窗户下,风信子孩子似的叫喊
哦,欢乐的,轻轻叫唤的鸟儿呵
为何从希望中将我叫醒
却只是为了让我听见绝望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你们的歌声
只有躺在黑暗中凝神谛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