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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苏佩维埃尔:诗五首
级别: 创办人
0楼  发表于: 2015-03-28  

苏佩维埃尔:诗五首

黄灿然 译



诗人

我并不总是单独走到我那自我的底端,
常常有活着的囚徒陪我。
那些步入我寒冷洞穴里的人,
他们能保证可以再离开吗?
像一艘沉船我在我的黑夜中
搁浅,使所有的乘客和水手乱成一团,
然后我熄灭每个船舱的灯光;
伟大的深处将涌上来成为我的朋友。


死者的悲伤

迷失在星星和脚步声和废墟中
和浸溺在吞食天空的海湾里,
我能够听见齐步走的星星的呼吸
在我,唉,这颗永恒的心的深处。
我带着我所有人类的痛苦从地球来到这儿,
那里充满了受惊的希望和兀突的记忆——
天空中有用的是一颗继续着的心,
继续着,仿佛仍在太阳下,却学不懂如何死。
你可看见我的眼睛在这里漫游,
这里无论远近都拒绝一切海岸;
失明而且没有一根拐杖或力量或信仰,
我寻找一个身体,我曾经有的身体。
要是我能够不让热切的空间
干扰仍在我家周围闲荡的记忆,
我珍爱的面孔和理智,那
像一个平台供我俯视自己的理智。
让我至少挽救这犹豫的宝物,
像一条长毛狗,两颌之间衔住
就快死去的小崽,与海水泡沫搏斗。
但是深渊的泡沫此时更近了……
我周围的世界发出一声残酷的叹息,
天空的深峡升起。
既然这里一切都唾弃我,就连梦也如此,
那么这个没有了土地的王国还有什么希望?
啊!就连在死亡里我也睡不好,
我要把一点儿现在变成永远;
我还青嫩,成不了虚无的一部分,
在宇宙的和音中走调。
我怎能放弃那些回忆
当我心中有这么多看不见的行李
使我比在旅行时还忙乎,
而我在死亡上漂流而不是沉没。
四块木板把我固定在地下,
但是墓园仍然让天空进入。
在如今已是个大木筏的世界上,我的灵魂
来回走着,但从无法真正平衡。
当墓碑升了起来一切也都升了起来,
一百只鸽子被我们的第一道目光放走。
我只有木材中的长度可称作是我的;
上面仅仅是树林孤寂的光辉。


勘测

啊满是皱纹的乾旱,一张脸
被一百场秘密战斗毁了,
还有废墟的齿痕。
黎明,这勘测员,开始了;
我们在这些巨大的眼睛下赤裸裸,
它们前来掌管我们。
我们就这样变成死后了吗?
当未来在等候我们抵达
它是一个巨人,
而当它把脸转向
我们,我们的梯田便充满空间。
在它匆忙变成过去的时候,
穹形的未来便别过头去,
半是严肃半是冰冷,
随着每一次日出而变薄。
而现在则是精巧的
仿制品,好像是它的替身。
我们也许可以闭上眼睛
来重获它;现在是如此
心不在焉,如此一点不属於我们,
以致它把我们误为别人。
或者是一张脸孔,它有着更具穿透力的
没有瞼的眼睛,
它抓住我们的血
能将血变成石。
它把那些秘密的翅膀
固定着,直到它们朽腐,以便留在
被文字迷住的诗人歌唱着的
肉体中 ,这些文字提供深沉的
欢迎,直到它们开始杀戮。




深水海湾里的鱼的回忆,
此刻我能为你缓慢的往事做什么,
我对你的了解无非是泡沫和阴影的暗示,
以及有一天,像我一样,你也要死亡。
那么你为何带着探询的目光凝视我的梦
仿佛我可以给予你什么帮助?
到海里去吧,让我留在我的旱地上,
我们生来不是为了把彼此的日子混在一起。


在没有时间的森林里

在没有时间的森林里
一棵高高的树倒下来。
一片直立的虚空
以树干的形式在摊开的
枝桠旁震颤着。
寻找,寻找,鸟儿,
趁它还在吟呻时
在这高高的回忆中
寻找你们的窝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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