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我走进山路，
像走进我的黑暗。
浩渺的长途只透露一点点的
仿佛被绿虫子咬破的灯光。
路尽头，山脚下的
农家乐就像你的灯笼镇。
路边大树下的人们围拢一堆火，像梵高
以他无数个分身围拢厨房里的
一锅土豆。
它的烟味真的诱人，熟练的
寒冷跳进火焰里烧着，像星空
忽然化身为
一名蔚蓝的跳水少年跃进金色的池塘。
深深的，我被眼前的风景迷住，
轻微炸响的火星仿佛骤然松开的
小小弹力。
2
我躺着，
我眼看着我，
以另一个湿淋淋的影子在屋子里走动，
像走在
寒冷鲜花的表盘上的一根针。
他弯着，又变直；他说着谢谢，又
轻声叹息。
窗外，黑暗如电视机屏幕，
流水微弱电流的声音让你记起，
黑暗中，
有一台收音机正在播放大自然。
你倾听着，摘下耳机，倾听着，
窗外的慢在加速，在放大，在排队，
它们发明了一种新的纺织。
3
偶尔，附近山谷中的鸟鸣让你想起
猫头鹰与月亮
亲切而孤独的关系。
但现在，是雾携着寒冷在你耳边轻唤，
朦胧的雨意。
你的睫毛上挂着睡眠的露水，
伞连接着梦非梦，桥
被安放在寺院前的深谷中。
踱步的棋子一步跨过了河流，
你睡着了，
你梦见自己漂流在水面上，
全身的零件组成了一只闹钟。星星
落进大海变成拆散的进化论，
其中一颗成为你的眼睛。
4
所以，当你
从灯笼镇走进黄雾大街，
你轻烟般的圆帽正唱着未来派的
明日之歌。
一块塑料废墟刻画出静物的目光。
看呀，
窗帘的绿口子*滚落下来，
悲哀的小松鼠追逐着肉身的痕迹。
你进入深巷，
你的孤独就是你的逃离，你
内心的电影院像一艘船，大海
波涛的指针递出一个遥远，
星群合唱队掉落凡尘。
5
俗世花朵上站满天使，
发光的蓝色地球转动旧磁带*的录音，
音乐捧起泪脸，
一曲老歌满是划痕。
你停住了，你听，
像细胞沉浸在水里，听着，
空屋的琴声里飞出的鸽子。
一只光明之手搬来干草车和故乡牌积木，
荒原音箱奏响飘摇的弧线。
这儿，就在这儿，
黑夜山脚浮现出静寂之神的柔软
和慈悲。
*绿扣子，见张枣诗歌《春秋来信》；
*磁带绕着地球飞转，见《悠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