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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厄普代克诗选
桑婪 译 焚烧垃圾 夜晚——灯熄灭了,灯丝 卸下了消耗原子的负荷, 他的妻子睡着了,她的呼吸低低浸漫 触到沼泽的源头——他想到死亡。 她父亲山顶上的家使他得以有时间 去感受那虚无,它像一块洁净的 玻璃一样矗立在他人生未来道路后边。 他能看到两种安慰,仅此两种。 一是绝大多数事物令人愉快的充实: 丰满的石头和云朵,期望中的豆荚,支撑 他的双手和膝盖的土壤。 另一个就是每天焚烧垃圾。 他喜欢那种热度,那种模拟的危险, 以及当他抛出废旧报纸, 线头,纸巾,信封和纸杯的时候, 有规律的催眠声发生的方式。 宇宙之烦恼
中微子,它们非常微小。 它们不带电荷,也没有质量 并且完全不相互作用。 对它们来说,地球只是个 它们一穿而过的傻球, 就像清洁女工走过通风良好的走廊 或者光子穿过一块玻璃那样。 它们冷落最敏锐的气体, 忽略最坚固的墙, 轻视钢铁和声音响亮的黄铜, 侮辱马厩里的种马, 并且,嘲笑阶级障碍, 渗入你我!就像高高的 毫无疼痛的断头台一样,它们 从我们头部一直掉进草丛。 晚上,它们到达尼泊尔 从床底下一直穿过 一对情人:你说这真棒;我称之为鲁莽。 狗之死 她一定是没被看见,被一辆车撞到或碰到的。 她还太小不懂太多,才刚开始学着 使用厨房地板上散落的报纸 和赢得那湿淋淋的话语,“好狗!好狗啊!” 我们以为她畏缩不安是由于打针反应。 验尸发现她肝脏上有破裂。 当我们逗她玩时,血渐渐沾满了她的皮肤 她的心正学着永远躺下。 星期一早上,当孩子们闹哄哄地吃完早餐 被送去学校的时候,她在年纪最小的孩子床底下爬行。 我们发现她蜷曲而虚弱,但仍活着。 在去兽医那儿的车上时,我膝盖上的她试图 咬我的手之后就死了。我抚摸着她温暖的毛 我的妻子急得哭着叫起来。 尽管被原本可以支撑她的爱包围着, 她还是停止呼吸,僵硬,消失。 回家后,我们发现在夜色中她的躯体, 近乎溶解,经受过腹泻的 羞耻,已经拖向了地上 一张被粗心遗落的报纸边上。好狗。 半月,小云朵 在白天,兔子般 透明的苍白里,月亮 和一片同样大小的云朵成双: 这种无比的一致让人惊讶。 月亮为什么这样,让它出没于我们, 这来自系统不幸边缘的 魔球中灰尘王国里的 放肆无理的同伴? 它伴随着我们长大,像一位保姆, 戴着帽子,圆脸且和蔼, 既不像父母那样过于亲近,也不像 电影明星那样遥不可及。 天上没有星星,但在星星的黄道带上, 有一个陌生的东西,它庞大无比,乞求着爱 (在爱里面的人)但它自身却虚幻缥缈, 它在那儿存在着,就像我们的存在一样神秘。 锄地 有时候我担心年轻一代 会失去 锄地带来的快乐; 谁也不知道 这简单的运动 构建了多少灵魂。 干旱的土地就像裂开的一个大疤, 暴露着 黑暗潮湿的土壤—— 豌豆根的家, 一个永远能治愈的伤口沃土。 伟大的种子在地下生活得多么驾轻就熟! 叶片开辟出一片新的土地。 那个聪明的小男孩多么无知啊 他从未进行过这简单,愚蠢但有益的奇迹。 绝境
不久以前我看见自己的脚趾。 我数月都不曾看看它们。 真的,它们或许已经死去了。 但它们曾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当我小的时候,我很熟悉它们。 我数了数它们,总共有十个 然后把它们放到嘴里来区别 哪个大哪个小。那时 我爱它们甚于我的耳朵, 我的胳膊肘,扁桃体和心脏。 但随着一年一年过去 我们漂泊着,我和脚趾,分开了。 现在,它们粗糙而苍白,每一个都说,我控诉!—— 我很快把它们藏进鞋里。 三月 太阳紧张不安 就像一只风筝 不太能拉紧 自己的线。 一些日子天气晴好, 一些日子天气阴冷。 胆小的大地 决定解冻。 害羞的小芽 从树枝上窥视, 知更鸟 飞进山雀群。 苍白的番红花 钻出土地 像鼻子一样 四处嗅闻着。 我们鞋子上的泥土 闻起来让人觉得开心。 我们依旧戴着, 丢失的手套。 安魂曲
几天以前事情发生了: 如果我死了,没有人会说, “啊,真可惜啊!这么年轻,这样充满 希望——深不可测!” 相反地,一个耸肩的动作和无泪的眼睛 将会迎接我迟来的死亡; 最普遍的反应将会是,我知道, “我想他是刚刚死的。” 因为生命是蹩脚的托辞, 而死亡是真实的,黑暗而庞大。 它的袭击将不会在 任何地方,除了它将发生的地方。 对年幼的孩子说再见 下一次他们就不再是原样了。这个说法 真可爱,只有微小的地方需要改进。 他们眼睛将会变得更挑剔,填塞 从更有把握到老于世故的 电视机嗡嗡声,字母表和街谈巷闻, 污染着他们纯蓝的眼神的文化。 这至少让你看到那些 没趣的妇女和邻居的价值(他们身上 夏天的汗味和烟味,他们的脸 就像遮阴的树叶之间的天空的形状) 他们一开始就认识你,那时候你还微不足道, 叽叽咕咕学着他们的空谈,还不懂得厌烦 或知道一个名字,甚至你自己的,或者是 这个勇于问好的世界是怎样使一切远去。 解救
今天我写下一些将会出版的言辞。 也许它们会“永”存,因着 有人会读它们,那墨迹在他或她的 脑海中留下一道明亮的痕迹。 我更为心满意足的回想 一只黄色的鸟儿——一只金翅雀?—— 它已飞进花园小屋 飞不出去了, 在这布满灰尘、歪斜关闭的窗户的 迷惑性光亮中拍打着翅膀。 仅有这一次,我不假思索,走向 它那骚乱不已的 恐慌的心,它不停扑腾着翅膀, 用柔软笨拙的爪子 抓住一扇玻璃窗, 像握杯子那样松松的握住 这焦虑不安的空气, 我打开门放它出去, 它像一个会自己投射的球一样, 飞向那美好而严寒的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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