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那个原因
我明白作为一名信徒,这让我
收紧言语的网,回避
我的邻人,回避那些酒桌聚会
或者关于一个旅行计划的交谈。
只留在家中,看窗台上打开的这本书。
大理石桌面发冷。它悬立于
社会的边缘。窗外的一切,车声、
哭声,被拒绝在它的另一面。
但它保持鸟的警觉。在
它的内部,有更多的人,有
“所有人”。我正推着自己向这群体。
文字的波浪拍打我的脚踝、小腿、腰、胸口……
这苦难的海水,喜乐的海水……
银光
我只身一人,坐在阴影里的客厅,
想象他,只身一人走在初秋夜晚的
街道。由夏而来并挥之不去的那份
燥热,依然是他想要抵挡的,在
任何季节里。某种深沉的东西
在他的身体里,像黑鸟,张开
一双双翅膀。并不飞翔。他曾经
分一些这黑色的给我。至于他体内的
却又未因此而有所耗损。像烛光,
点燃另一只,而它依然保持完全。
想象他,在街角只身一人抽完
今晚的第一根烟,转进更浓郁的
巷子里。想象还和以前一样,没有
任何一个人看见他的外衣已经
尽善尽美,在上面驯良地停着一层
银光。由他的烟瘾、他失调的睡眠
以及更多自害催化而成,并造成它
美的绝对孤独,造成一场场分离,
造成烛光与烛光在不同的房间,依赖
想象,只有隐秘给彼此相爱的机会。
还有想象还有隐秘给彼此相爱机会。
在人群中
在人群中的确会获得愉悦。
狐臭、汗味,吵囔声,吐痰声,
这些对于一个还在疾病中的人来说,
就是宝贵的,让他从无声的海水里
露出脸孔呼吸。呼吸这些
声音,呼吸这些翕动的嘴唇。
他会感到面前蹲在地上等车的女孩
呕吐过他想呕吐的,那位倚着灯箱的
中年男人有过同样的冲洗相片的经验,在
足以吞噬一个人的暗房。
那些一卷卷的像梦魇般的底片。
而他自己因此可以继续在疾病的
海洋中有力气再挥舞着思想的
手臂至少过一个夏天。
在上海的一日清晨
清晨,我戴着口罩闷声前行。
在这雾霾天里,我的前方
寥寥几个身影都显得是不真实的,
我的身后,那里……我没有勇气回头
——有一个人紧随着我,那声音很近很近,
他在重复地念一组数字,语调亢奋,与
雾气笼罩的氛围一点也不相配。
我可以有几种揣测,他可能
是在背一串电话号码,或者一个账户密码。
要不然呢——
要不然,他可能是一位天使?
我没有回头。出于莫名的畏惧,更多来自卑微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