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池 译
自由结合 我老婆的头发是熊熊篝火
思维是盛夏的闪电
腰身是沙漏
我老婆的腰身是老虎的牙口里水獭的尺码
我老婆的嘴巴是帽徽和一束束最高等的星辰
牙齿是白鼠在白泥上的印迹
舌头是擦亮的琥珀和玻璃
我老婆的舌头是被刺伤的圣饼
舌头是会睁开闭上眼睛的洋娃娃
舌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灵石
我老婆的睫毛是儿童写写划划的线条
眉毛是燕窝的边缘
我老婆的鬓角是铺了板岩的温室屋顶
窗棂上还水雾蒙蒙
我老婆的肩膀是香槟酒
是冰面下海豚脑袋的喷泉
我老婆的手腕是火柴
我老婆的手指是彩票和红心A
手指是割下的干草
我老婆的腋窝是黑貂和晒草场
在圣约翰之夜
是女贞子和神仙鱼的藏身处
手臂是海泡石和船闸
是小麦和磨坊的混合体
大腿是纺锤
运动是钟表和绝望
我老婆的小腿是接骨木的髓质
我老婆的双脚是花体字母
双脚是饮酒的捻缝工脚下的大串扳手
我老婆的颈脖是珍珠麦
我老婆的喉咙是黄金峡谷
是同一条湍流的河床交汇处
乳房是夜晚
我老婆的乳房是海底的鼹鼠丘
我老婆的乳房是红宝石坩埚
乳房是沾露玫瑰的光谱
我老婆的肚皮是日光下打开的折扇
肚皮是巨爪
我老婆的背是垂直起飞的鸟
背是水银
背是光
后脖是磨圆的石头和潮湿的白垩
是微醺的人手里滑落的杯
我老婆的臀部是划艇
臀部是釉光和箭羽
和白孔雀翎毛的茎干
有着微妙的平衡
我老婆的屁股是砂岩和石棉
我老婆的屁股是天鹅的背
我老婆的屁股是春天
性是剑兰
我老婆的性是金砂洲和鸭嘴兽
我老婆的性是海藻和老式的糖果
我老婆的性是镜子
我老婆的眼睛装满泪水
眼睛是紫色盔甲和磁针
我老婆的眼睛是大草原
我老婆的眼睛是监狱里喝的水
我老婆的眼睛是斧头砍不完的木材
眼睛是水位计气压计是土和火
警醒
在巴黎那摇摇欲坠的圣雅各塔
仿佛一株向日葵
它的前额不时碰一下塞纳河而它的影子微微地在拖轮之间掠过
与此同时我在睡梦中踮着脚尖
走到我的卧室
并把火点燃
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东西硬是要我同意
但一件件家具也化作同样大小的动物并望着我亲如手足
鬃毛浓密的狮子消灭了靠椅
白肚皮的鲨鱼吞并床单的最后战栗
在这爱和蓝色眼睑的时辰
我看到我自己在燃烧然后我看见这堂皇的虚无庇护所
那就是我的身体
被烈火朱鹭那耐心的喙细细搜寻
当一切结束时我无形的进入方舟
不去留意那些生命过客远远趿拉脚步的声音
我看见日光的背脊
透过山楂树的雨
我听见人类的织物像一片巨叶那样破碎
于存在和不在勾结一气的利爪之下
所有的纺机都衰败了只留下一段余香的丝带
一个丝带的贝壳具有乳房的丰满形状
我只抚摸事物的心我要抓线索
免于起诉 日的艺术夜的艺术
伤害的天平器称为宽恕
红色天平敏感于鸟儿飞行的重量
当身披雪白毛领的女骑士们空着两手
驱动她们的蒸汽马车穿过牧场
这天平便惊惶不已我见过
我看见朱鹭仪态万方
从湖畔归回又系在了我的心里
那美梦的车轮那光辉的辙印
高高伸展到她们长袍的贝壳上
还有在那海面上四处蹦蹦跳跳的惊愕
离去吧我亲爱的黎明对我生活莫要遗忘
抓住这些攀爬于镜之井的玫瑰
抓住每一丝眼睫的颤动
抓住那条线索吧它支撑着绳舞者和水滴的脚步
日的艺术夜的艺术
我身在远远的窗户在一个充满恐惧的城市
出离于那些紧跟着定时歇幕的高帽人士
就像我爱下雨
如果天气很好的话
“上帝的怒火”这个名字是我昨天去过的酒馆
写在白色门面上的更灰白的字母
但水手的妞儿们在窗后转悠
都开心得不知道害怕了
这里从没有尸体但总有缺乏证据的谋杀
从没有天空但总有寂静
从没有自由除非只为了自由
向日葵 致皮埃尔·勒韦迪 一位女香客穿过大市场在夏日的傍晚
她踮着脚尖行走
绝望在空中呼旋它那美丽的巨花海芋
而坤包里装着我的梦想那一小瓶嗅盐
唯有信主的教母曾吸过
迟钝像蒸汽一样蔓延
在抽烟狗
正方和反方都刚走进那里
这位年轻女子可能只被他们模糊歪斜地看见
我要应付的是芒硝的女大使
或黑底色上的白曲线即我们所谓思想
老实人的舞会正值高潮
灯笼在栗子树林里慢慢着火
这位没有影子的女士屈膝于兑换桥
心墓街的铃声不再响得一样
夜晚的承诺最终都得以信守
远行的鸽子和庇佑的亲吻
联结于这位无名美人从含义丰富的
皱纱下投射而出的胸脯
一座农场兴旺在巴黎市中心
而它的窗户正对着银河
但是还没有人在那里生活因为不速之客
这些客人我们比幽灵了解得更为专注
有的比如这一位女子像是在游泳
并在爱中掺入了些许他们的物质
让她吸收于内心
我不是毫无知觉官能的玩物
然而蟋蟀正在灰白头发中鸣唱
一个黄昏临近艾蒂安·马塞尔的雕像
抛给我一道会意的眼神
他说走开安德烈·布勒东
去圣罗马诺的路上 诗是在床上做的就像爱
它踢乱的床单是事物的黎明
诗是在林子里做的
她有她所需的空间
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才能决定
猎鹰的眼睛
马尾草上的露珠
对银托盘上一瓶雾蒙蒙的特拉明酒的回忆
高矗在海边的一根碧玺石柱
以及智力探险之路
它笔直耸立
稍有迟疑便会杂乱丛生
它不应在屋顶上叫喊
它不适合开着门做
或者传唤见证人
成群成群的鱼满篱满篱的山雀
通往一个大车站的铁轨
两侧河岸的倒影
面包上的褶皱
溪流的泡沫
年历的日子
千眼草
爱的行为和诗的行为
皆不相容
于高声地念报纸
阳光照射的方向
伐木工的斧子上紧缚的蓝影
心形或鱼篓状的风筝线
水獭的尾巴有节奏的拍打
闪电的坚毅
从旧楼道顶上抛洒的小糖果
雪崩
魔法室
不,先生们,不是第八室
也不是星期天傍晚的寝室里的熏天臭气
在池塘上空透明地表演舞蹈的形象
正对着墙壁上的飞刀掷出的女体轮廓
香烟的透亮的盘旋
你长发的卷缕
菲律宾海绵的曲线
珊瑚蛇的盘卷
废墟里春藤缠绕的通道
她有她将来的全部时间
诗的拥抱如同肉体的拥抱
若它持续
将禁止对世界苦难的一切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