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扎加耶夫斯基：诗二首

李以亮 译



自画像，并非不带怀疑

热情在早晨鼓动你，
到了晚上你甚至缺少力气
扫一眼那些发黑的书页。
总是太多或太少，
像那些不时
烦扰你的作家：
有些太谦卑，太小，
读书不足，
以致你要大声叫喊——
嘿，朋友们，鼓起勇气，
生活是美好的，
这世界丰富而充满历史。
另一些，骄傲而严肃，因
博学而闻名——
先生们，有一天你们也会死去，
你说（在思想里）。
真理的领域
显然不大，
狭窄如悬崖上的一条小路。
你能否执着
于它？
也许你已经迷失。
你是否听到大笑
或天启的号音？
或许两者都有，
一种不谐和音，不敬神的摩擦声——
一把滑过玻璃并欢快地呼啸的刀子。


飞机上的自画像

　　　　　在经济舱

蜷缩如胎儿，
狭窄的座位里，
我试着记起新割的干草气味，
木制手推车自
八月山间的草地冲下，
倒在污泥路上，
推车人大声叫着
像所有人感到惊慌时一样
——在《伊利亚特》里他们就曾那样尖叫
从未停下，
十字军东征时他们也曾那样，
后来，更后，已接近我们，
他们尖叫但无人听见。
我累了，我思想着不能
被思想的东西——鸟儿睡着时
统治整个树林的寂静，
夏季的结束。
我的头埋在双手里
似保护它不被消灭。
从外面看我肯定是
一动不动的，仿佛已死去，
认命，值得同情。
但并非如此——我是自由的，
甚至是快乐的。
是的，我的头埋在双手里，
但一首诗正在其中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