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自你离世,年年纷乱如她
任性,不知向谁索要父爱,年年
她深望遗像里的黑白,执迷如何
与你两不相忘,请多接纳她一点
无论如今,你是谁,请不要吝啬
自己,哪怕一次托梦于我,我在
阳世等。父亲,年年,你不出现
我咒念,究竟哪一时刻我错过了
你,我失败于谨小慎微还是粗心
大意,我只聆听到寂静,它无声
地向我证明什么,一种死寂,我
以为那就是你,你远远地在天堂
站立,看我在人世里存活,历经
喜怒哀乐,你是否曾想到引领我
想你智慧的手指能够为我画一副
锦绣良图,但你不出现,你不能
出现(是谁在命令你呢),父亲
年年之后的我,仿佛懂了,死亡
降临,死亡就已于你无效,它只
作用于活人,我,这个哀悼你的
人自设了一个死结,你在蔑视它
你不需要哀悼,那死寂仿佛在说
生命消逝,生命已归于尘土,我
学习了释然,不再找寻你,你却
突然无处不在,我感受自己一直
在呼吸着你的呼吸,我开始安心
你的死,不再追查死亡与你与我
之意义,这时你独属于你的死了
你也正在属于我。我懂了,我所
找寻的不过是一个以父亲为名号
的一种缺席,你被换喻成为一个
幻象,一个错失的代名词,我已
不能自己,我怀疑,父亲,如若
你回返,我是否仍你曾经的女儿
时间正在一点点摧毁她,像你的
曾经,她每天在步入新的年龄和
心境,她像发条一样在调整自己
一刻也停不下来,无法被遣返回
小镇,我已不是她,或许我从未
是她,我在南方点数和你的回忆
虽然你的死带走了你,但你仍不
在原点,封存在我脑中的你一定
不是你,你是无,是最后我在焚
烧炉前看你的最后一眼时的虚无
之心 年年,我做一个呼告之人
观看前生今世,他人眼里一个不
可信的宿命论者,言谈所及之处
不是你,却指向你,每天当我对
一个陌生的自己说,不知为什么
你不出现你却无处不在,现在的
我很愿意忘记你,然后再重新地
回忆你,这样我就可以抽身,去
做一名妻子和你的女儿,我很愿
意将你讲述出来,或写在我精心
孕育的词语里,你是另一副面貌
再将不是否定和反面,虽然我仍
会说,我有一个沉默的父亲,但
他的眼里有一座孕育我生命的汪
洋大海,直到离世,那裹挟爱的
海浪之声响仍在我耳畔延续,我
每天才得以于你相遇,父亲,我
是否借此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你
你的离世不是你的死,而是人们
弄丢了你,而正在弄丢童年小镇
是先失去它还是先失去你呢,或
许你们同为一体,我把你和一个
地方相互印证,你到来,你身上
带着它的气息,而我拒绝着返回
你不出现时你们就站在门外,我
拒绝的究竟是什么?你是否早已
心知肚明,你不出现你已在暗示
你以幽灵形象复活却已是在向我
开口说话,以你一贯沉默的方式
是我走到尽头在望得见你的身影
和声音,除非如此,否则它们就
不会发生,你可以看见的是我又
重新是一个闭塞又闭塞的人,但
却又在敞开,对着某些未知之物
也只对着未知之物,她获得的是
更多的热爱,蒸腾的血液匆忙地
流淌,她爱着每一个人,每一件
事物,却也更加沉默,如你当初
父亲,我检验着你和我自己,但
她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加忐忑,她
受热爱之心烘烤却更敏感于完美
之缺失,一切都在缺失,在时间
滴答声中我漏出慌乱的马脚,我
曾祈求你的回答,如今我所得的
答案不希望夹杂任何宽慰,因为
你的离去是一种启示,年年我才
得以停留在你弥留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