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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沙德·克利尼茨基:诗二十四首
李以亮 译
雷沙德·克利尼茨基,波兰诗人,翻译家。1943年出生在奥地利的圣瓦伦丁(St Valentin)。波兹南大学波兰语系毕业并曾长期生活在波兹南。现居克拉科夫。在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他是波兰民主反对派的成员。诗歌作品主要通过萨米亚特(samizdat)即地下出版物方式广为人知,是“68一代”的代表诗人。出版诗集有《出生证》(1969)、《巨大的有机体》(1975)、《没有那么多》(1981),以及诗选集《未被虚无征服》(1989)、《欧洲之子》(1990,企鹅版)。 突然 我的小姑娘,我的老师 (她高尚地原谅了我的错误,因为 她知道拼写规则也会发生变化) 她从房间里得胜似地叫道:“螳螂 只有在被人俘获时 才吞噬自己的同伴。” 霜
流言的白霜,绝望的化石。谁会听到 大地上正在消失的赞美诗,行星间 无声的问候,以及 星座间互致的道别。黑太阳们 爆灭成 冷冷的 寂静。 墙
看着混凝土墙, 铁丝网和铁门 蓦然间我已不记得 我的国家别的名字:半掩的 大门里一扇小铁门 ——但是,走出来的是一个卫兵, 接着消失在附近商店。 我会记住 记住 我是你的朋友: 你可以告诉我一切 我也可以告诉你一切 我会记住, 石头。 如果它获得通过 如果它获得通过我将高呼 “波兰万岁!” ——而我得用什么语言? 玫瑰 明了的神秘,简单的迷宫, 粗心,不道德, 预示凶兆的玫瑰,我还不想, 我还没有权利死去。 答案
在跟我可能的出版人谈话之后 我,本人,不知道 谁是我的书的作者。 (国家,纸张配给,月球引力, 或者还有其它情况?) 只有半个答案: 我的书的作者 是波兰语言。 几乎全部 已是二十世纪,所以 我上床睡觉,报纸, 眼镜,药丸,手表 触手可及; 不知道我会不会睡着, 不知道我会不会醒来,这就是一切。 我不值得 主啊,我不值得 你的惩罚。 但是,如果它要降临, 让它仅仅落在我的头顶。 宽恕我,即使此刻我仍在可悲地犯罪, 我竟然还相信你也会容纳我, 在你无所不包的空虚的 凝视里。 不要为我们而死
不要为我们而死, 不要为我们而活: 和我们一起活。 好好睡
好好睡, 魔鬼时刻都在窥视: 窃听、刺探我们 最隐秘的恐惧和梦, 试图从我们 也能获知一些新情况。 我帮不了你 可怜的蛾子,我帮不了你, 我只有熄灭灯。 是的,她说
是的,我们幸存了下来。 现在我面临 同样严峻的挑战:乘上 公汽, 回到家里。 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卫兵说, 铁门关上 这一次,是从这一边。 雨后 兄弟和姐妹,神秘的司芬克斯,高贵的蜗牛: 怎样的命运刻在你们不定的手里 在机场跑道,在一个残忍世纪的最后一个秋天? 布达佩斯艺术博物馆 可怜的埃及公主的木乃伊呵 暴露在异国人的注视下 你在这里还好吗? 在这里你拥有了你的来世。 此刻,我,也是它的一部分, 正看着你。 此时再没有人来。 没有人知道 来世是否存在。 普瓦捷大街
临近傍晚,天在下雪。 靠近诱人的奥塞美术馆你看见 人行道边,灰色的一团: 一个流浪汉蜷成球状(或许是一个 来自陷入内战的某国难民) 裹在一条毯子里,静静躺着,身下一条格子花呢披肩, 一只救助睡袋,和一种活下去的权利。 今天寒冷的硬币摆放在报纸上,摆放在 不存在的行星和月亮组成的星座里。 甜蜜,无辜
甜蜜,无辜的词语 甜蜜,完整的短语 从甜蜜,光滑 圆圆的逗号的 纯毒里 渗出 “ 残缺的乔托……” 残缺的乔托*。一声大叫“安静*!” 来自一辆运输牲畜的汽车 我们走在路上 被带往屠宰场的 小牛无助的神情 跟随着我。 救命,圣方济各*。 请在屠宰场大门口显神。 如果此刻你太忙, 请遣来 你的兄弟西尔威斯特, 或者,一只来自古比奥*的狼。 *乔托(Giotto di Bondone,1266?-1337),意大利画家、雕刻家、建筑师。 *此处原文为Silenzio,意大利语,意为“沉默”。 *圣方济各(San Francesco di Assisi,1182-1226),又称亚西西的圣方济各或圣法兰西斯,天主教方济各会和方济女修会的创始人。他是动物、商人、天主教教会运动以及自然环境的守护圣人。 *古比奥(Gubbio),同阿西西一样,均属意大利翁布里亚地区,著名的中世纪城镇。 哥本哈根
哦是的,我到过哥本哈根。 说实话我只曾涉足。 它在从伦敦到华沙的途中吗? 在我等待航班时 在候机室 我站在一块巨大的玻璃板前 注视那不可见的城市, 甚至比至今 不为人知的月亮背面 更不可思议。 “ 瞎了?聋了?……” 瞎了?聋了?哑了? 难以置信: 但属实。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一个诗人 能否做到公平 像一个医生同样地对待 两个疼痛的敌人, 因为他必须选择支持一方 而惟有修女才能做到, 耐心见证 一个病人的痛苦 不必瞧
不必瞧, 他们自有报应,奴隶们, 随时准备行使权力 所以只有 爱,或致命的疾病 与我们对立 前夜 五月一日前夜, 下班回家 沿着红军大街 我刚要走过一个屠户的窗口, 我以眼睛的余光看到 在一堆一动不动潜伏的 真真假假的碎肉中间 突然出现 一只多毛的手 中指上一枚金戒指 指甲壳涂得鲜红 缓缓地移动。 然后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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